水落石出(2 / 2)

相送这些人出府的刺史府官吏道:“回女官大人,他们是被害者梁越的家人,方才狄大人召见过的。”

阿弦点了点头:“这位夫人是?”

官吏道:“正是梁越之妻。”

那妇人闻听,大胆抬头又看了阿弦一眼,两只眼睛却显得很灵活,眼中也全然没有怯意。

阿弦不语,官吏便又带这些人退下了。

那鬼凝视着一帮人远去,仍是凑在阿弦身旁,两只白里透青的鬼眼瞪大,叫嚷道:“你是女官,你就是十八子!”

阿弦咳嗽了声,示意身后两名属官先去,才看向鬼道:“你莫非就是梁越?”

“梁越”道:“是我。”

阿弦道:“你方才对你的夫人说什么?”

梁越不回答,只叫道:“你快让人把那贱妇捉拿起来!”

阿弦问:“这是为什么?”

梁越叫道:“这贱妇……”他停了停,暴躁道:“这还用问么?就是她杀了我!”

阿弦惊疑:“你说什么?”

梁越急怒嘶吼:“你怎么不明白?是这个贱妇杀了我,那些昏官都是糊涂虫,居然把那老棺材瓤子捉起来顶罪!”

阿弦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之前她明明看见是黄浩然杀了梁越,谁知梁越竟信誓旦旦说是他夫人杀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胡浩然已经认罪。而且……是我亲眼所见他杀人的。”阿弦盯着这鬼。

梁越愣了愣:“你……看见了?”语气有点虚。

阿弦道:“哼,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当然也该知道我会看见真相。”

梁越的鬼脸有些愣怔,过了会儿才道:“那你就该知道那贱妇应该被处死!”

阿弦道:“不要以为是鬼就可以诬告人,难道你以为我也是个糊涂虫,会信你片面之词吗?”

梁越气得面目越发狰狞,忽然大叫一声,就像是河豚活生生把自己气炸裂般不见了踪影。

因知道这鬼在跟自己扯谎,阿弦叹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开,就见狄仁杰站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阿弦一怔,脸上微红:“狄大人。”

狄仁杰扫了一眼她的前后左右,笑问:“你在……做什么?”

阿弦知道方才必然被他听了去了,只得承认:“方才……那个死者梁越出现过。”

狄仁杰挑眉,只有他自个儿知道内心并不似面上看来般镇定:“是么?都说什么了?”

阿弦抓了抓鬓角,略一犹豫,终于道:“他像是很恨他的妻子,竟跟我说,是他妻子杀了他。”

狄仁杰双眼微微眯起:“是吗?”

阿弦听出他的口吻有异:“狄大人是何意?”

狄仁杰见左右无人,便道:“方才我传唤梁家众人,梁越之妻虽看似哀恸,实则言行不一,我看她暗藏娈媚,只怕这其中另有隐情。”

阿弦屏息,狄仁杰道:“不急,我已派了人前去跟踪探访。”

当初梁家血案,因有小厮目睹胡浩然持刀杀人,人证物证俱在,又有梁家龃龉在前,是以这案子简单明了,若非安定胡氏盘根错节,又有人为胡浩然叫屈疏通,只怕胡浩然早就人头落地,所以更没有人想到还有其他什么隐衷。

天黑之时,狄仁杰派出去部官回来了。

原来他们分头行事,有人跟踪那梁家之人到了住所,起初并无异样,结果天黑之时,发现一名陌生人前来找梁夫人,过了许久才鬼鬼祟祟退出,部官上前将人拿下,略一拷问,原来此人竟是胡家的一名管事!

阿弦跟狄仁杰都觉诧异,连夜审讯,这管事起先咬口不认,却哪里是狄大人的对手。

原来他见胡家之人一心读书不擅经济,对家中产业更是漠不关心,全盘交给下人打理,他便暗中将胡家地契偷窃出来,同梁越里应外合,把胡家的家底儿腾空,胡浩然发现时候已经晚了。

然而此人只招认了偷转产业以及跟梁夫人偷情之事,并没有提过半句杀人。

狄仁杰命将此人带下,又叫把梁夫人缉拿到案。

差人去后,狄仁杰对那阿弦道:“你所见梁越的鬼魂推说夫人杀人,大概就是因为发现了胡氏跟此人有奸情,所以才忍无可忍。”

阿弦道:“虽然如此,但毕竟杀他的人是胡先生,他为什么不恨胡先生,只咬死夫人胡氏?”

狄仁杰思忖了会儿,忽然道:“你说亲眼看见胡浩然杀人,但你我都不解,胡浩然一介老朽,怎会杀死身强力壮的梁越?”

阿弦会意:“难道……是因为胡氏跟管事做了什么?”

这一夜审讯,果然“真相大白”。

胡氏因跟那管事偷情,但梁越生性蛮横,两人生恐事情败露,反受其害,那一夜,就想用迷药毒倒梁越,设计杀之。

谁知胡浩然前来寻仇,阴差阳错把昏迷的梁越砍死,两人虽受惊匪浅,却也因此大念侥幸,暗自欢喜有人替他们除去了眼中钉。

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只想快点把胡浩然处死,天下太平,谁知道这样隐秘的内情,竟也会曝露大白呢?

把胡家管事跟梁夫人审讯完毕,已是鸡叫时分。

虽然又得了一宗隐情,然而阿弦心中却并未轻快分毫,毕竟……凶手仍是胡浩然。

因倦累之极,阿弦回房休息,走在廊下,怏怏地想:这一次,沛王李贤的许诺只怕要落空了。

当扑在床上那一刻,双眼一闭,极快便睡了过去。

窗棂纸上的蓝黑色转作淡蓝,然后便是大明……太阳初升,其道大光。

沛王李贤来到的时候,房门紧闭,他知道阿弦同狄仁杰审案审了一夜,不想打扰她。

正要离去,室内却响起一声惨呼,凄厉骇然不似人声。

李贤不假思索,回身将门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