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不顾虞娘子的阻拦,仍是急忙跳出门去。
她也并未告诉说是去哪里,虞娘子要叫住,却哪里比得上阿弦腿快。
那几个崔府派来的管家娘子,原本听说阿弦出去吃酒,已颇为腹诽,如今三更半夜才回来,又听仍要出去,一时都皱眉不已,觉着实在是太过破格了。
虞娘子直奔出去,却见阿弦从后院拉了一匹马出来,出门后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玄影如一道黑色闪电,飞快地跟在后头。
虞娘子看着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心里又恐慌起来。
她回身入内,将到内堂,见几个管家娘子站在一处,窃窃私语。
见虞娘子回来,有两人便走过来道:“娘子,女官又去了哪里?”
虞娘子摇了摇头,其中一人道:“这样深夜,都要宵禁了,女官一个人在外头走动可使得?”她们明明是看不惯阿弦如此行事,却拐弯抹角,只说担心她的安危。
虞娘子心忧阿弦,顾不得理会她们,不过因为这些人的多嘴,反而提醒了她。
虞娘子不疾不徐道:“能让阿弦如此着急的,一定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或者是朝廷里了不得的公务,她毕竟不似咱们一样,除去要嫁人外,其他都跟朝臣是一样的,职责所在,各位当然都比我清楚。”
众人听了,才有哑口无言之意。虞娘子回头吩咐丫头:“快把外头的小厮叫一个进来。”
丫头领命去后,虞娘子又对众人道:“夜深了,且都回去歇息罢,想必女官要做什么,还不必跟我们这些人一五一十的交代,我们也操不起那个心,毕竟我们又不当官,知道了也不懂,只会瞎着急。”
虞娘子说罢,撇下羞愤的众人,便往二门上走去。
正那丫头叫了小厮来,虞娘子道:“你快去崔府,最好悄悄地,别惊动太多人,你告诉崔天官,说是女官不知为了什么要紧的事跑出门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让他心里有数,该如何裁夺都使得。”
那小厮领命,也忙牵了一匹马去了。
***
且说阿弦飞马出门,不去别处,却顺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北,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而去。
此刻已经开始宵禁,路上有巡城兵马经过,看见有人飞马而行,忙过来拦阻。
阿弦扬声道:“不要拦着,我有急事要进宫!”丝毫也不耽搁,挥鞭打马而去。
那些巡城士兵们见如此无礼,有的大叫“岂有此理”,主张追回来,有人却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女官,跟咱们右卫将军是乡党,这样的交情你敢去拿人?”
另一个道:“下个月还将跟天官成亲了呢。她这么晚要进宫,也是有恃无恐的,因为二圣特许她自由宫内行走,皇帝都特许了的人,你倒是要狗拿耗子地去咬,真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
几个人碎碎念,说笑了会儿,便不去理会。
且说阿弦转过太极宫,来到大明宫宫门前,因为已过二更天,宫门早就关了,几个侍卫见有人来到,举刀厉声喝止。
阿弦翻身下马,将腰牌摘下:“我是女官,有要事要进宫面圣。”
几个侍卫当然认识她,可是自古规矩,入夜后宫门紧闭,不管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虽然阿弦有御赐令牌,但也抵不过这自古以来的金科玉律,毕竟若宫门擅自打开,或引发别的不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阿弦这会儿倒是后悔没有答应太平今晚上留宿宫中,但是谁能想到此一时彼一时呢?阿弦不敢退让:“我有急事,一定要即刻进宫!”
她知道这些侍卫为难,便又想出一个法子:“劳烦你们入内通报一声,暂时不必惊动陛下,只去告诉皇后,皇后如今必然在含元殿里,只需要跟她说一声就是了,传我不传,皇后做主。”
众侍卫面面相觑,终于,其中一人道:“女官跟我们的陈将军是旧识,交情亦好,如今陈将军正在宫内当值,我们便传信将军,看看他是不是肯在皇后面前替您报信吧。”
阿弦一怔,便又谢过。
谁不知武后比高宗更加厉害严明,这样深夜,如果站在宫门前的不是阿弦,早给侍卫们毫不留情地拿下了。
而且这样晚了贸然去打扰武后,自然也是担着风险的,虽然这侍卫统领如此说,阿弦却也吃不准……陈基会不会替自己传信,就算传了,以武后那种心性,会不会破例召她进宫。
方才她报武后的名,是因为另一种用意——想要尽快确认她的安危。
如今却又有些后悔,生怕武后严苛,不肯接见,倒是不如报高宗的好,可是已经晚了。
宫内外的守卫自有传信之法,那统领往内报信,大概三刻钟后,沉重的宫门终于破例为她徐徐打开。
***
站在门内接阿弦的,正是陈基本人。
阿弦顾不得道谢,连陈基询问她“到底何事”的话都不回答,她一路几乎小跑,陈基快步都追不上,想了想,索性不去追了,远远地跟在后头。
阿弦则风一样疾奔向含元殿,玄影跟她并驾齐驱,入内之后,果然见武后人在灯影之中,面前堆着一些书籍,并些奏折之类。
阿弦自打进殿后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武后,越靠近,越觉着这人虽在眼前却似乎不真实,忙又擦擦眼睛看的明白仔细些。
武后瞥她一眼,见她也不做声,更不行礼,便问道:“听说你在外叫要进宫面圣,怎么了,这半夜在闹什么?”
阿弦听着这熟悉的威严的声音,鼻子一酸:“我……”语不成声,急忙打住。
武后则道:“如果真有急事,快些说来,不要耽搁了。我破例叫人给你开宫门,不是让你呆站在这里嗫嚅的。”
阿弦吸吸鼻子,低下头去,双眼里的泪却在瞬间纷纷地跳落地上。
武后见她一言不发,疑惑道:“你怎么了?”
地上玄影仰头望着阿弦,“呜”地叫了声。
武后皱眉看去:“怎么把这狗也放了进来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样毫无规矩。”
阿弦勉强压住满心酸楚的泪:“我一时情急,就、就忘了,娘娘恕罪。”
武后虽不知发生何事,可是听出阿弦声音不对,她把手中的书册放下,站起身来。
一直走到阿弦身旁。
就在阿弦想要后退的时候,武后举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却见阿弦满面泪痕,双眼里还蕴着大颗泪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看着甚是可怜。
“出了何事?”武后双眉深锁,心中一瞬间掠过许多念头。
阿弦眨了眨眼,泪滚落后,眼前的人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