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是城西珠市一间歌舞坊的老板娘, 人称玉夫人,年轻时是位色艺双绝的名妓。据说她原是好人家出身,而后流落风尘地,却如解语花般温婉可人。她在十五年前自赎,之后却没离开, 而是拿多年攒下的积蓄开了间歌舞坊, 号葳蕤阁, 专收留其他孤苦可怜的女子,教授舞乐, 卖艺不卖身。
顾雪洲做的是脂粉生意, 来客自然有烟花之地的女儿家们。定江可不比乡下,珠市在那西桥畔,曲巷迤逦, 雕梁画栋,是出了名的销魂地温柔乡, 那儿的女儿家缺什么都不能缺胭脂水粉。顾雪洲到定江刚开店的时候, 没什么客人,葳蕤阁的一个小丫头路过, 玩儿着在香雪斋买了面脂胭脂,回去以后抹了觉得好,分给小姐妹用, 大家都用着好还便宜, 一齐去买, 被玉夫人瞧见心生好奇, 之后便结识了顾雪洲。再后来,斗芳节前,葳蕤阁要去参加比赛的瑶芳娘子脸上忽然起了红疹,找大夫看却不见好,顾雪洲正好来送胭脂,给瑶芳娘子看了病,两贴药下去内服,还有一剂药膏外敷,几日便好了。自此之后,玉夫人才对他刮目相看,投桃报李,每月的胭脂水粉钱都送于香雪斋包圆了,不仅如此还帮他介绍生意,他们香雪斋的生意这才日日红火起来。
玉夫人是个见惯了男人的,她日子无聊,有回无意中发现对姑娘们都光风霁月的顾小东家其实格外纯情,稍调/戏下,他就会红着脸期期艾艾,好生有趣,每每见了顾小东家就忍不住戏弄两句,不要把他弄红脸就不罢休。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摸到顾雪洲的脸,她这一把摸了也有点讶然,手感着实好,凉凉滑滑的,说是剥了壳的鸡蛋,又没那么软,说是暖玉,又没那么硬,恰恰好介于中间,柔而不腻。她在自家的葳蕤阁,那么多水灵灵小姑娘的脸蛋她可是摸多了的,这比较起来,顾雪洲的脸也是称得上好摸的,不禁收起了调/戏的心思,是真真地想问问顾雪洲用什么保养皮肤的了。
还没开口说话了,边上忽的蹿出来一个人,惊得玉夫人后退了一步。沐雩半抱着顾雪洲走开两步,连拖带拉把人扯到安全的位置,还硬是把人翻过身去不准看那边的姑娘,回头,脸上带着笑,客气地道:“玉夫人好,今日过来可是亲自取货,我哥哥体弱提不得重物,倒不如由我来效劳吧。”
玉夫人身边陪着的几个小丫头见到沐哥儿一笑便脸颊绯红心旌摇曳了,她们跟着来香雪斋是为了看看能不能碰见这位小郎君,玉夫人却见多了美男子,这种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小鬼并不能叫她多看几眼。不过这情形,她也得矜持点起来了,于是正了正神色,微微笑道:“正是,那就劳烦小哥了。”
顾雪洲这时也缓过气了,玉夫人经过他时又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私下用什么保养的?”
顾雪洲讪讪回答:“并无甚特别的,不过就是店里的东西,我擦的也是卖给小娘子们的那些。每日早睡早起,做做运动,清淡饮食,便是了。”
玉夫人感叹道:“那你这就是天生的玉骨冰肌了不成?”
把顾雪洲又闹了个大红脸。
沐雩看着扎眼睛,又走过去挡在顾雪洲面前不准他们说话,“夫人,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玉夫人挑了挑眉,“没有了。”怕是再说下去,顾小东家的猫就要亮爪子了。
沐雩帮他们打包挑好的胭脂花露水粉香胰,装进个定制的红漆木盒里,有点重,安之的话可能抬不动,但他单手就可以拿起来了,把东西搬上玉夫人的马车。
玉夫人莞尔一笑,“怎么?有事有问?放心,我不会真的对小顾怎么样,我将他当子侄般看待的。”
沐雩踌躇了会儿,才轻声问,“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柔嘉的女子?”
玉夫人愣了一下:“你可知道我认识的女子都是什么女子?”
沐雩点头:“知道。”接着补充,“她是京城人士,大抵是十五六年前这段时间被赎身的,长得极美,弹得一手好琴,你是否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玉夫人大约明白沐雩是什么意思,她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打量着沐雩的脸,“这二三十年前出过名的妓子我都略知一二,可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起有个叫柔嘉的。”
“改过名也未可知,可能闺名叫柔嘉。”沐雩说。
玉夫人笑了,“你这小鬼,要我帮忙,准备支付什么报酬呢?”
沐雩瞧没能把人骗了给他白帮忙,抿了抿嘴,方才温和的神情复又透露出几分倨傲冷淡,可不能让这女人占了他上风,一副你爱帮不帮的样子。
玉夫人道:“我帮是可以帮你,不如你这样报答我,就像刚才那样那件事,以后若是再发生,你便当成看不到……”
“不行!”沐雩拉下脸,他想了想,“我给你一个诺言,在我有生之年,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非违法乱纪。……对了,我不会娶你的,你也不能让我娶谁,这种荒唐事我是绝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