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终于进京了。
沐雩想见他一面, 可惜无人引见,只能看看秋狩随同时能不能有机会了。
裴珩在宫中同时宴请了达山和王将军,照说场面应当是比较尴尬的,毕竟达山的父亲滕真可汗就是被王将军重伤之后重病身亡的,怎么说, 王将军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但达山脸色都未曾变下, 他看到王将军时的确是想到了父王, 但他少小离家,在王庭父亲也轻视他, 是以也没多深厚的感情, 更何况他后来还去当了和尚。他只想,这王将军看着倒也不是特别的威武,似还比他父王矮上半个头, 身材也不是非常强壮,竟然是个这样的人把他父王打败的吗?
如果沐雩在场, 旁人说不定会将他当做是王将军的儿子。他们生的有四五分相似, 俊美自不必说,不过他的右脸上横着一道从太阳穴附近到嘴角长的疤痕, 相当触目惊心,平添了好几分煞气。
王观明王将军今年三十一岁,可以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五官其实颇俊秀, 和沐雩有五六分像, 未免有些秀气所以他留了两撇胡子, 好看上去稳重老成,说话也很是文雅圆滑。他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除了运气和能力,不善交际也是不可能的。
他脸上带着三分笑,和同僚寒暄,不动声色拍拍陛下马屁,非常之如鱼得水。
正喝了一杯酒,王观明隐隐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看过去,正是陛下的心头冲拱卫司督公蒋熹年。
王观明心下不禁咯噔了下,他可听说过这位的跋扈霸道,和他结了仇,不死也是生不如死,他有哪得罪了蒋督公吗?逢年过节他都有好好送礼啊。
他往深处想,难道是陛下的意思?
那边蒋熹年端详着王观明的模样——萧韧给顾雪洲查事情自然通报过他了,他晓得沐雩可能是王将军亲侄子的事,这会儿王将军就在眼前,他便忍不住打量比较起来。
还真挺像的,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那小子现在还是个小举人,想见到王观明还得费一番手段吧,而对他来说不过一句话而已。
他既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还能豁出功名性命也要救自己的弟弟,只是举手之劳,帮便帮了吧。
宴会结束。
蒋熹年私下找了王将军。
王观明如临大敌,好生恭敬:“督公有何要事?”
蒋熹年没多兜圈子,开门见山道:“你家当年被抄,嫡长姐让延宁侯赎买做外室,淳熙十九年产下一子,只取了小名沐哥儿,淳熙二十三年上元节在北街失踪。”
王观明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冷声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莫要误会,咱家并无恶意。”蒋熹年露出了笑缓和气氛,“假如无错的话,我想我知道你姐姐的儿子现在何处,他正巧被我的一位朋友救了,也在找你呢。”
顾雪洲这段日子除了等萧韧找人之外也没闲着,他盘了个铺面,要在京城开间香雪斋,本来一场大劫他们家积蓄就花了不少,又买了屋子,接下去总不能坐吃山空,家里的嚼用,沐雩的笔墨纸砚,那都是钱。
前些天还咬牙给沐雩去参加秋狩要骑的踏云买了一副嵌玉的新马鞍,贵的要死,不想办法赚几个银钱可不行。
他很小就当家算账,手里没有足够的钱,心里就不踏实。
京城地价比定江更高,还要装潢,买香料顾伯先托顾师傅送来的一部分家当还不太够,这时碧奴跃跃欲试地说想要参股,他这些年攒下一大笔钱,又对做香露花膏很是感兴趣。
他本来的打算就是赎身后自己开个店,如今有个现成的招牌,既满足了自己的心愿,还能报答顾雪洲,是再好不过了的。
碧奴几乎是迫不及待,日日想着开店的事,帮顾雪洲租好了铺面,正巧有两箱顾伯整理的货物运到,当时事出紧急,顾伯也只挑着最贵重的收了,这东西也不能放太久,顾雪洲准备把东西都处理了,也拿得出手,整理摆上,洒扫干净,择个吉日开业迎客。
开业第一日便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碧奴换个名号,只改个字,叫碧君,还是扮成个娇俏小娘子,和顾雪洲一起招待客人,不晓得的,还以为他们这是夫妻店。
转头见到一位把他惊了一跳,拉了顾雪洲到旁边说话:“那个脸上有疤的客人看到没有?那就是王将军!”
顾雪洲也愣住了,去看那人眉眼,果真和沐雩相似,他又担心认错,“你确定?”
碧奴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就说嘛,王将军能找姐姐,就不会不找姐姐和儿子。想必是打听到,就找上门了。不然难道他一个糙老爷们是独个儿来买胭脂水粉的?你们在找他,他也在找你们的。”
“是在找沐哥儿。”顾雪洲纠正道,整了整袖子,“我去会会他。”
顾雪洲走到王将军面前,不卑不亢,作了个揖道:“王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多多还好。”
王观明笑了,“是我该谢你。”
顾雪洲:“此处不便谈话,请到后堂来。”
顾雪洲沏了一壶花茶,香气四溢,让人心生宁静。
王观明也在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居然很像蒋督公,只是督公凌厉,而这小老板温顺。看来督公口中说的什么“朋友”背后还有隐情。无论怎样,他这下是欠了蒋熹年一个大大的人情,以后找机会再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