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顾雪洲照常开店, 客似云来。
无人知道香雪斋的顾东家和眼下京中的风云人物蒋督公是亲兄弟, 不,如今蒋督公被夺职圈禁, 已不能称一声督公。
倒不是他爱财如命,这开着店,往来的人多, 还能打听一二。
顾雪洲纵是再心急,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实在无计可施。沐哥儿倒是步步高升,可就算他在, 也未必能有什么方法, 他想尽办法打听, 也没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反而听到了不少嘲讽,这个在京中横行霸道、作威作福的巨宦终于要倒了, 仿佛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每日要灌一耳朵关于大哥的坏话,他还反驳不上来, 大哥确实做了不少缺德事,甚至不乏害得人家破人亡的。
这样的大哥, 对他来说像是个陌生人。
从前锦衣卫耳目遍布天下,谁敢高谈阔论蒋千岁的坏话?如今总算是能放开来嚼口舌。
有人说,奸宦当朝, 一人把持东厂, 叫陛下受气许多, 想来陛下终于把东厂握在手里,总算能出口恶气,将倚老卖老的蒋熹年赶下去了。
又有人说,陛下与蒋督公之间曾有龌龊的传闻,如今看陛下的雷霆手段,想来绝当不得真。陛下年过三十,膝下无子,必是被此人戕害,想要断送社稷江山,现在可好,听说年底将召选闺秀进宫,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似是个好结局。
只除了蒋熹年还没死,才被圈禁而已,但这也离他死不远了。圈禁说得好听,不过是钝刀子杀人,要磋磨人,有的是法子,短则半年一载,长则三五年,人就无声无息地没了,还得感谢圣恩仁慈。
顾雪洲越听越觉得不妙,与顾师傅商量:“顾师傅,您打听到什么了吗?”
顾师傅出门走亲访友,拉下脸皮问了一天,依然毫无头绪,坐下一边倒了碗茶,一边摇了摇头:“唉。”
顾雪洲说:“怎么会这样呢?都怪大哥以前太过张扬,树敌太多。墙倒众人推,现在人人都盼着他去死。就算是陛下,想要把大哥保下来,也得思量三分吧。要是能见到陛下,当面问一问就好了。”
顾师傅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倒是有办法说不定见到陛下……”
话还没说完,顾雪洲眼睛晶亮:“顾师傅,不愧是您,真是神通广大,连皇帝都说见就见吗?”
顾师傅差点没喷:“你真是瞧得起我。九五之尊哪里是我能说见就见的,我是说,说不定有办法。当年……陛下登基之前,受逆王追杀,你大哥找上我,叫我助一臂之力,我从沧州到京城护送了陛下一段路……我方才想,陛下或许记得当年我的功劳,愿意纡尊降贵见我一面。可说到底,还是懋儿的功劳……”
顾师傅又叹了一口气,言外之意,若皇帝连蒋熹年昔日的从龙之功都不看重了,哪能看他那点面子?
顾雪洲正要说话,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失神了片刻,复又开口道:“也是,陛下尊贵之躯,以前还有大哥,如今我们想见到,可是比登天还难,沐哥儿又不在,也不知沐哥儿如何了……赈灾顺不顺利?”
说到沐哥儿,顾师傅可就不唉声叹气了,他笑了两声:“他?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如那些乱民遇上了他比较倒霉。哈哈哈。”
正如顾师傅所言。
沐雩把楼大人捞了出来,楼大人拼了命也叫人把赈灾银保了下来,只是也送不出去。沐雩带着钱和人马,一路高歌猛进无人可挡,发放抚粮,倒是有人暗示他一起捞点油水,奈何沐小爷是个逆毛驴,别人要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他唱黑脸,楼大人唱白脸,两人事先没串通,却一唱一和配合得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