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离吃力的翻了个身, 平躺在床上，身上虽然没那么难受了, 但心却像缺了个口，空荡荡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寂静的深夜，总是容易激发人们潜藏在内心深处那些脆弱的情感。

步离爸爸刚去世那些年，他时常夜里一个人蒙着被子哭，可随着年龄增长，经历的事情多了, 他渐渐就学会了去忍耐乃至去习惯。

像是现在这样子，在静无人声的深夜里感伤, 甚至鼻酸的想要掉眼泪的时候，已经很少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了。

等步离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浸透了身下枕巾。

他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抹去面上湿润, 然后将手落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我都变得娘了……这一定是因为怀上你这个小家伙的原因。

步离默默的想着, 晕晕乎乎的从床上下来，打算去洗手间放个水, 然后洗把脸。

只是他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听见房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然后被推开了。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 顾寒渊身上还穿着工作时候的西装, 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也不知从哪里回来的。

他原本只是想过来看看步离,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没睡觉。

步离愣了一下, 说道：“顾先生，您刚回来吗？”出口的声音蔫蔫的，还带了几分喑哑。

顾寒渊敏锐的从中听出他的不对劲，伸手按开了房间里的灯。

宽敞的卧室里一瞬间明亮起来，而眼前少年的模样也毫无保留暴露在他的眼中。

步离一头黑发凌乱的虬在头顶，额前和两鬓的发丝被汗水和眼泪浸过，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白皙的皮肤衬的一双通红的眼睛格外明显。

那模样看的顾寒渊心头一紧，按下开关的手都一时忘记了收回去：“怎么了？你哭了？”

步离经他这么一提，似乎才猛的反应过来，他抬起手背胡乱的摸了一把脸，否认道：“没有啊！”

顾寒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低头时发现他竟然连鞋子都没穿，就这么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

男人顿时皱了皱眉，伸手拉着步离的胳膊就将他带到了床边。

步离不明所以，被他按在床上坐下，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脚上便覆了一股厚实的温暖。

顾寒渊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斥责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现在什么天气你不知道吗？怎么能光着脚？”

“我……”步离刚刚也是一时迷糊忘了，可现在面对顾寒渊的指责，莫名就有些心虚。

顾寒渊也就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四下扫了扫，寻到步离的棉拖，直接给他套在了脚上：“你刚刚，想去干什么？”

步离看了看洗手间的位置：“上厕所。”

“……”顾寒渊顿了一下，从床边站起身来，“去吧。”

步离走进洗手间，顺手将门反锁上，后背靠着玻璃门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向自己踩在脚上的米色棉拖鞋，藏在鞋子里的脚指头轻轻曲了曲，想到方才男人半蹲在床前为他穿鞋时的样子，一股热意顺着脚底飞快的向上蔓延，转瞬间流变四肢百骸，直恨不能将他一颗心都融化了般。

步离上完厕所，洗了把脸，又在浴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听见外面毫无动静，这才走了出来。

只是当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里，真的没了那人的身影时，心头却又蹿上一股失落。

步离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探究那些矛盾的情绪，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推开，竟是顾寒渊去而复返了。

男人身上穿着件丝质的交襟睡袍，洗过的头发已经被吹过，蓬松的搭在眼角，进门之后，将一杯牛奶递到步离面前，“喝了再睡吧，有助于睡眠。”

–

方才步离去洗手间时，他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出来，就去了楼上洗漱。

在浴室里的时候，顾寒渊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刚才步离泪痕未干、双眼通红的模样。

他那样子，看着分明就是哭过的，可是却倔强的不愿意承认，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真遇见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