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贾琏那房里事故儿连连, 花惜自同贾琏碰了面后, 因明白他知道了自己的打算, 好像被人瞧见底牌一般, 因此略觉不安。但她虽知道贾琏虽然急色,却也不算是个大坏之人, 花惜正也是因此, 故而才提点贾琏求医要求好的……只因她知道, 二姐病重之际, 贾琏病急乱投医, 误请了庸医进来,把个成型的男胎给打落了,后便导致二姐身死。贾琏由此也恨上凤姐……
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好坏也不过是贾琏的一念之间,倘若贾琏此次同花惜相见,不是因心系家里事情郁郁寡欢,而仍然是先前那副急色不已的模样的话,花惜自然是唯恐躲避不及, 哪里还会啰里啰唆同他说这么些话?
花惜便想着,要尽快地出府才好。只不过此刻府内没了宝钗是一,迎春也出嫁, 再加上这屋里晴雯绮霞碧痕等都走了, 分外凄惶, 最近宝玉已经碎碎念不休……她这功夫说走, 却不是好时机。
因此花惜只好忐忑忍了,安稳过了几日,出嫁了的迎春回来,便诉说了在夫家的遭遇。原来这孙绍祖却不是个好东西,乃是个有名的衣冠禽兽,外表堂堂,里藏凶暴,且又格外的吝啬凶狠,好色无厌,迎春带去的几个丫鬟,也被他一一染指……种种恶行,难以诉说。
宝玉在王夫人处听了信,便闷闷地回来,同花惜愤愤然地说道:“二姐姐嫁的那人真是禽兽不如,二姐姐方才回来,竟哭的跟泪人似的,说那孙绍祖是个没廉耻之人,对她非打即骂,又说什么昔日之事……说我们家欠他们孙家银子,如今因没钱了,才把她抵账,说了多少的混账话……我是没有亲听!若是亲听了,定然是忍不住的,且那厮何其鄙贱,这才成亲几日,就对二姐姐的陪嫁丫鬟下手了,这些种种,简直令人发指,袭人姐姐你说,大老爷这是给二姐姐挑了个什么样的夫家?”
花惜心想:“那孙绍祖本就是个极恶劣的,不然怎么会被叫做‘中山狼’呢?这也是迎春的命,别人又奈何?起先她要嫁的时候,贾政也劝过几回,怎奈贾赦全然不听,如今又怪的谁人?谁叫她有那样无见识的爹,她自己又是那样一个软弱性子呢。”
宝玉兀自气愤难当,便同花惜商量说道:“我有心去跟太太说,不如就叫二姐姐留下来罢了,索性不回他们孙家,也乐得清静,孙家若是不从,就只叫他们来请人就是了,到时候却没那么容易就放二姐姐回家,我必定要当面质问一番那孙绍祖,到底我们贾家又欠他们什么了,他竟然那样浑说!当初也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奴才罢了,如今出息了,就给脸不要脸的!嚣张的何等过分,这是何道理?也就只是大老爷鬼迷了心窍错看了他……父亲先前不也说过,那不是个良配,如今看来,父亲果然是说的很对!”
花惜见宝玉愤愤的,就说道:“二爷息怒,留神别被气坏了,二爷纵然这么说,但倘若真个儿说给太太听,太太却是未必肯听的……何况,这是居家过日子的事情,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太太又有什么法子?反说你胡闹是真的。”
宝玉说道:“那便是没有其他法子了么?只眼睁睁看着二姐姐在孙家吃苦?”花惜说道:“先前不是说,这桩婚事,连老爷也是不喜欢的,大老爷一直跟老爷有心结,故而也听不进老爷的金玉良言,才造成今日之事,如今你若是还去说,恐怕大老爷听了,反而不喜,也实在没什么其他法子了。”
宝玉说道:“我却是不信,定要想个法子才好。”花惜见他横眉怒眼的,就道:“二爷,你若真有心,便只好好地想想,谋划好了再做,不然的话,空自闹一番,却是不好,太太老爷那边,只当你孩儿气发了,哪里当回事的?更别说是大老爷那边,怕还恨着你呢!”
宝玉说道:“姐姐,你说的这话,我是信的,二姐姐再怎么说,也算是我们府里的人,难道他们在家里快活着,却叫二姐姐被那孙绍祖欺负?只恨我一时急了,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花惜到外头,便说道:“秋纹,给二爷泡碗普洱来。”秋纹答应着,片刻将茶送来,花惜将茶端了递给宝玉,说道:“喝一口,消消火气,缓缓再说。”宝玉便喝了两口。
花惜才轻声说道:“二爷你再急得火烧房子,那边仍旧是无济于事的,照我来说,这件事还得求老太太。”
宝玉闻言一怔,便说道:“我倒也是这么想法,这件事是大伯父的事,我要是跟父亲说,父亲也是没法子干着急,跟太太说,太太定也会笑我浑说……有心无力,大伯父谁的话也可不听,但老祖宗的话,定然是听得,只是要怎地对老祖宗开口?”
花惜说道:“二爷你一个人去说,自然是无用的。这件事,独木不成林,二爷你要做,就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两个嘀嘀咕咕,凑在一起便说了一会子。
此后便又过了几日,因上回迎春要回去之时先叮嘱了,要时常去叫她回来住的,因此宝玉便撺掇贾母,又打算请迎春回来住,贾母说道:“才刚走,怎么又要请?还是过几日再说。”宝玉只得作罢。
宝玉虽然没有撺掇贾母成功,可喜这日薛宝钗来到院子里头,大家姐妹见了,着实欢喜,宝玉更是特空了一天课,想要大家欢聚欢聚。
宝钗进到里头,大家围在一起吃酒闲话。因知道宝钗家里的那位嫂子不贤,因此都也小心避着,只当没听说过的。倒是薛姨妈同王夫人两个,私底下流了些泪,然而说归说,却是一点办法都无,只能说说就罢了。
宝玉见宝钗相比较以前倒是没什么大变,便放了心,只自在靠着说些话,黛玉因宝钗走了,去了一桩心事不说,便也时常感念昔日宝钗在,曾有下的好来,且又听闻宝钗家中之事烦恼,便也越发同她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