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俞故笙说他们出席宴会之后就会离开北平。金穗心便想到余小凤。不论余小凤是否真的对俞故笙抱有某种幻想,她欠着她一个人情,在离开之前,且听她有什么打算,尽力稍微替对方安排一下,也算是还了她这个人情。
然而金穗心让人去请余小凤过来的时候,却得知余小凤一早已经离开了。
金穗心问余小凤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家里的人都是得了俞故笙吩咐,不得在太太面前乱说的,自然没有人敢透露余小凤昨天夜里被俞故笙关在书房一夜,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情况。只说余小凤突然记起来还有旁的事情要忙,见太太仍在房里睡着,着急要走,就只道跟太太说一声,便走了。
又跟金穗心说,先生早上听着,就让人给了余小凤一些钱,做路上必须的用场。
金穗心倒是能够相信俞故笙会办到这一点儿,他原本的想头就是给了钱,就算了结了这段人情。
想到俞故笙对余小凤的不喜,而余小凤当着自己的面毫不掩饰对俞故笙的企图,金穗心便也没有再去多问,想着,这样能够完结,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下半晌的时候,有个说是锦美绸缎庄的老板过来,给金穗心带了一身秋香色绣金线的旗袍来,外边是一条织锦长披肩,配得颜色刚刚好。
再又有珠宝行的老板送来了一串珍珠项链。
都是俞故笙吩咐了,让她稍后去宴会时候穿的。
珍珠是最中庸的饰品,在今天夜里的宴会上,必然少不了高门贵户,她戴着个刚刚好,既不显得招摇,又衬得人玲珑剔透。再一个,金穗心肤色比旁的女子要白一些,秋香色的雅,珍珠圆润的亮,再加条锦上添花的织锦披肩,很能把她的长处有显现出来。
绸缎庄的老板等着要看衣服出来合不合身,金穗心便上楼把旗袍换上了。她年纪虽并不很大,但是身段却很好。平日里穿长裙时不大显得出来,眼下已亮相,就把边上几个伺候的丫头老妈子看得直了眼睛。虽说金穗心面庞长得是好的,但是一个女子,假如只是面貌好看,总不是十分之十完满,要是有一副好身段,那才叫上上等的美人。
老妈子们私底下说,难怪俞先生瞧不上那个卖弄风情的余小姐,原来这太太才是一个的的确确的美人。
绸缎庄老板又帮金穗心把腰身收了收,说了两句漂亮话,这就告辞了。
金穗心这就上去把衣服换了下来。望着镜子里的人,她倒是有一点儿感慨。眼下还瞧不出来,再过上几个月,肚子就大了,这些有腰身的衣裳都不能再穿。不知怎的,在有一点儿失落时,更有一点儿喜悦之感。这大约就是一个女子将要从妙龄少女到孕育为人母的微妙心境了。
俞故笙下午回来得挺早,宴会在夜晚的八点钟开始,他们要稍微收拾一番,还得去跟程阁老见上一面,就当是道别了。
见过程阁老,他们就会一道前往宴会场,金穗心换上衣裳,准备跟俞故笙出发。
俞故笙在楼底下接了一通电话,不知道是哪里打过来的,他提着话筒听对方说话,脸上有凝肃的神色,眉头也皱得很紧。
应一声,道:“不要跟我说好不好办,我只要你办得到!”
说完,把电话一挂,转过身来预备接着等金穗心。
然而他一回头,却见着一个光彩照人的女子立在旋梯旁朝着他微微的笑。
面庞如玉,肤白胜雪。剔透得像是个水晶冰雕的漂亮人儿。那微微一笑之中,有一些些的揶揄,更有柔柔的温情。她一双水波潋滟般的眸只落在他身上,令人仿佛置身在春暖水潭之中,周身的舒畅,通体的安宁。不由的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喜悦来,那喜悦渐渐发芽成长,转瞬间就如藤蔓,占据了他整片荒芜的心海。
俞故笙三两步上前,薄唇抿着微笑,眼睛直勾勾打量着她。
金穗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说什么,他握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跟前。
“我太太天下难得。”
她一笑,故意问:“难得什么?”
他瞧着她眼里的一点点狡黠,低下来,在她耳边哑声道:“难得契合我心。”
金穗心抿唇一笑,手在他掌心挣了挣:“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