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应景把人抱进去安置好了,才走出来。金穗心已从地上起来,坐到了一边的小凳子上。
“不要紧吗?要不要喊个医生过来看看?”
章应景很奇怪的笑了一声,他看金穗心的眼神是嘲讽的。
金穗心不觉蹙了蹙眉心。
“上次为了救你,她冒险去找了主人家。医生,像我们这样的人,是能随便看医生的吗?”
金穗心面上一红,她虽这几年在金奕鉴手底下过得不如从前,可也是从小到大算得上不知民间疾苦的一种人。吃穿用度,她从未操过心,对于普通人家轻易找不起医生的事情,她也是茫茫然的。
垂头,她低低道了一声:“对不住。”
章应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之后,他站起来:“你可以走了。”
金穗心听到,眼睛登时睁大,不敢置信的一下站起来。
“我不走!”
章应景蹙眉回头:“等她醒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我答应了佳容,我要帮她。”
章应景笑了:“帮她?怎么帮?你现在都是自身难保。南京不是上海,俞故笙再有本事,在别人地方上也要有所顾忌。柳方萍.......”
章应景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咽了回去。他只说到:“柳方萍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有多复杂?”
金穗心道:“她跟日本人有关系,还是搭上了军阀?”
她看章应景时,目光澄澈,更显得坚毅,一点儿惧色没有。要说萧佳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养在深闺里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不辨风向不知危险,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整个人便也垮了下来。那金穗心则更像是大家闺秀与现如今名媛闺秀的集合者。她有宽容的心,仁爱却又不无底线的博爱;她柔弱绝不软弱,她小小的身躯里隐藏的是极大的毅力与坚强;她并不显山露水,但亦对世情看得清楚。
都说一个人看透了世事要么灰心消极,要么奸诈狡猾,或者通透伶俐,或者超凡脱俗。在章应景看来,她大约要算是那通透却又并不会脱俗的一个人。她什么都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晓得,现在回到俞故笙的身边去,让他护着你,旁的什么都别管,才是最重要的。”
“可你也说了,南京并不是上海,故笙他再有本事,在被人的地方也要有所顾忌不是吗?”
章应景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金穗心缓缓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不是因为想对佳容不利,也不只是为了帮助她去报复柳方萍。故笙他对柳方萍也许有些怀疑,但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柳方萍做的那些事,我想他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为什么至今不对柳方萍动手?正因为在南京,他就动不了谁,受人掣肘了?这或许是一个原因吧,但我想,那也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缘故罢了。”
章应景道:“你就想要做什么?”
金穗心一只手往还未显怀的肚子上覆去,微垂下的眼中有一瞬间的凌厉。她说:“我可以原谅欺骗,也能原谅对我的伤害,但独独不能原谅迫害我身边之人,要我腹中孩儿性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