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晌午到傍晚的时候,各方运动起来,就像是在表面平静的湖面之下,蠢蠢欲动着无数的蓄势待发。
将要到吃夜饭的时候,金穗心也没有等来俞故笙的回话。反倒是总理夫人果然是派了听差送了一盒子果子来,在那果篮底下,则放着一张几天晚上的火车票。
金穗心急躁得很,起身想要再去东边院子跑一趟,刚起身,不知怎么,腰腹之间有一点儿戳心的痛。虽很短暂,却扎得她几乎站立不起身子来,两手扶着桌面,心慌的往后又退了一步,坐回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边有传话说,俞故笙来了。
金穗心便又顾不上这莫名突然的一点儿疼痛,赶紧起身来开了门。
她是有些急匆匆的,又带着点儿紧张,在将门那么一鼓作气的打开,眼见着站在门前的那个人,却又一瞬间之间,就像是刚起来的潮,瞬间又落了下去。凉津津的,也说不上是什么意味。
她让开了一点儿身,说:“进来说话。”
俞故笙看了她一眼,依言果然进来。
金穗心给他倒了一杯茶,在他坐下之后,也在旁边坐下。一天之前,两个人在街面上相见,他还激动万分的将她搂在怀里,一个劲儿的问她怎么样,到哪里去了,晓不晓得他这几天多焦心。然而一天不到,也就隔了一个晚上,那样火热的感情就消失不见,好像是她做了一场梦。他们两个退到了还不如陌生人的地步。
不,大约还要比陌生人稍微好一些的,至少,他们两个是认得的。
他坐着不说话,金穗心心里头各种各样的念头打转,也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房间之中也就变得十分的沉闷。因放着一个火盆子,便有些闷气的感觉。
金穗心起来,就要去开窗。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蓦的握住。
她身子一僵,刹那间就有些鼻酸眼热,到底还是忍下来了。她回过身来,疑惑道:“怎么了?”
俞故笙摇了摇头,以唇形对她说道:隔墙有耳。
金穗心倒吸一口气,她是一点儿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去。点了点头,她回过身来坐下,想了一下,拿指尖在桌上蘸着写了几个字。
问他,阿坤可有把话传给他,问他,可做了决定。
俞故笙目光幽沉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金穗心心头触动,是想张口问他,他对柳方萍那样情深义重,究竟是真,还是也因为“隔墙有耳”这四个字,但是俞故笙接下来的说话,却把她所有的幻想完全的破灭了。
他压低了声音,以仅仅只有两人可闻的嗓音说道:“你肯这样替我着想,我很感激你。不过,我若是要走,方萍便只能留在南京。他们不会善待她。”
金穗心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个流亡者,抱着一点儿希望随风漂泊,想着,总有可能着岸的。可是她还未等着谁来救,就被一个浪头给打得沉到了海底,一点儿翻身的希望也没有了。
她眼里热了又冷,几番压抑下,点了点头,不肯叫他看出一点儿她的苦痛难过,她说:“你若是肯相信我,我会拼了命替你安排她的后事,总不叫她身后寥落。你还是回上海去,那毕竟是你的根本,留在南京,太危险。我看总理夫人的意思,南京内阁对你并没有面上那样的客气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