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粟神思不属地飘着。他身上的烟气散得极广也极淡,几乎看不出本身的黑色,只薄薄一层浅灰色弥漫在林间,又顺着缝隙水一样流淌到每一个角落。没了丹粟看管着,黑烟便四处勾勾搭搭,缠着这边做巢的鸟儿戏弄一番,又揪一把山洞里蹒跚学步幼崽的尾巴,眼睛还没睁开的小家伙呜咽叫了两声,惊醒了边上打瞌睡的成兽。
“吼——!”
成兽威胁地扑上去拍散了卷成一团的雾气。这只异兽长得像是只富态的橘猫,厚厚的爪垫圆润的身躯,颜色稍深的花纹从额头排到尾巴尖,脖颈处的鬃毛尤其厚实浓密,又像是只缩小版的狮子。
幼崽低低地哼唧,拱在成兽肚腹下找奶喝。它身上还没长出橘色的被毛,浅浅的奶金色胎毛蒲公英样地松松炸开,看着都知道手感极好。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捉来的,叫做“类”的异兽以前也是巫璜的心头好,毛绒绒圆滚滚胖了也只让人觉得憨态可掬,体型不大体温稍高暖烘烘的揣在怀里是个不错的暖宝宝,有时候也会塞在被子里当暖炉用。
直到某天巫璜养的那只类不声不响半夜在床上生了窝幼崽,很是把他吓了一跳。
——拉开腿一看,圆滚滚的类确确实实有着两个饱满滚圆的球球,怎么看都是个资本傲人的男孩子才对。
后来他才搞明白,类这种异兽自为牡牝,也就是所谓的阴阳一体,雌雄同身,自己就能让自己受孕,那两个球球再大再圆也没什么用处。
同样也是因此,这种大圆脸肥嘟嘟自带萌度buff还随便撸的毛绒绒,最后还是从巫璜怀里的毛绒独宠变成了和后花园里无数毛绒绒滑溜溜和萌啾啾一道放养。
要是再来一次半夜产崽巫璜可受不了。
烟气翻卷着逗弄了一会类,才散开又去了其他地方作妖。丹粟放空了思绪任由着黑烟乱飘,烟气笼罩范围内的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之中,又似乎一切都距离他很远,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
巫璜还未醒来的时候,丹粟更多时间其实都是以这种形态游荡在坟墓之中的,如同一团无知无觉的雾气,一抹沉默而悄无声息的影子。
他有时候觉得这样仿佛在做梦,梦里的世界遥远又毫无真实感,朦胧着梦见曾有一日他看见巫璜摆弄着坟墓的微缩模型,里头没给他留下位置,让他暗自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回忆起来许多东西已经记不分明,只模糊想起那时候又委屈又不甘,酸楚得要挤出水的心情,和巫璜把他头发揉搓成一脑袋乱毛时候的面容。
嘴唇勾着,却不像是在笑,眼睛微弯,又似乎蕴了三分浅淡的水色,下颌紧绷克制着什么他所不能触及到的感情,又分明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着抬手在他脑门弹了一记。
谈什么生啊死啊的。
还是个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