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他懂得这个道理,也亲眼见过不少,但轮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到底有多痛。如果不是这次把孙家得罪到底,不管怎样还会有人来接他回家,那么大的家族就算是倒了的破船,也还有三千钉。至于他家里的亲戚,从他父亲死后都只巴结着他的大儿子唐青宏,自从那次被孙成凤连累毁了名声,亲戚们就不怎么跟他走动了。
他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家门口,开门时就觉得胸口憋得慌,脑袋也发晕。看到孙成凤坐在客厅里,他心情稍稍好了一点,走过去就对孙成凤堆出个微笑来,“你回来了?怎么不去接我?”
孙成凤冷冷地看着他,泪水就那么涌了出来,“青涵的案子前几天判了,他要坐五年牢,他表弟十五年。”
贾思源不由身子一晃,伸出手抚住胸口,那毕竟是他的儿子,他也曾经跟天下每个父亲一样望子成龙。只是贾青涵实在资质顽劣,不堪大用,他才不得不断了那个念头,把儿子用在敛财的路子上。好歹在他退下来之后,赚足的票子可以保证一家人富贵无忧。
他难受了半天,干巴巴地安慰自己和孙成凤,“五年……五年就出来了。”
孙成凤木然惨笑,拿起茶几上的一张纸递给他,脸上半分情意都没有了,“今天就去离婚吧,我已经签字了。”
到了这个时候,再离婚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抖着手接过那张纸想要细看,纸上的字迹却模糊起来,他的脑子越来越晕,脚也站不稳了,猛地一下倒在地上。
接到孙成凤打来的电话时,唐青宏正在给爸爸做晚饭,一看这个号码有点眼熟,就关火接听了。
孙成凤的声音又冷又虚,就像是从阴间打来的,“贾思源中风了。”
他茫然反问了一声,“中风?贾思源?”
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渣爹,也会跟平常的中年人一样中风?他简直不可想象,对方他的印象总是打不死的蟑螂。
“南城医院,他还在抢救,你要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孙成凤没有废话,说完这句就挂了。
放下电话,他也没有心思做饭了,洗了个冷水脸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爸爸下班回家时看到他那副魂不守舍的表情,知道肯定有什么大事,坐下来就握住他的手,“怎么了?跟我说。”
他就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捏紧爸爸的手机械重复电话里的消息,“贾思源中风了,正在抢救。”
唐民益吃了一惊,贾思源看起来身体不错,年纪也才五十不到,怎么突然中风了?难道是最近的打击太多,被刺激得太狠?
唐青宏也是这么想的,除了震惊之外,他还有深深的疑惑。贾思源这样一个绝情绝义的人,也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导致中风?他几乎以为孙成凤是骗他的,但到了今时今日,孙成凤还有什么理由骗他呢?她早就知道他一点都不在意那个亲生父亲了吧,自从他在孙成凤面前说出那番话之后。
唐民益当机立断地作出安排,“我马上请假,今晚就启程陪你去南城。”
他拉住爸爸不肯放手,“不用了……爸。我为什么要去?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哪里都不去……只要你陪着我。”
唐民益苦笑着抚摸他的背脊,“别任性,他是你血缘上的父亲,我也叫他一声大哥,于情于理,我们俩都得去看他。”
他知道爸爸说的对,可就是不想去,“我……我不去。他又没死。”
唐民益站起身把他从沙发上扯起来,“不管抢救结果是什么,你都得去!快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吃饭,吃完饭就动身。”
他拗不过爸爸,在这种脑袋当机的时候,他的身体本能地服从于爸爸,还真的走去浴室冲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爸爸已经把饭菜摆在桌上,他的脑子也清醒多了。
两父子都没有什么胃口,匆匆吃了几口就收拾行李上路,赶到南城医院正是第二天一早。
贾思源还在icu病房没有出来,家属只能在外面等着。也就只有孙成凤一个人,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表情麻木,看到他们两父子出现在眼前,才动了动身体站起来。
她声音嘶哑,面貌就像苍老了好几岁,倒还能对他们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们来了?现在还会来的,也就是你们了。”
这个女人到了这种时候,倒是分外的通透起来。唐青宏对她点了点头,跟爸爸一起坐在她身边。
到当天下午,贾思源成功的度过危险期,从icu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性命是捡回来了,但人也偏瘫了。不光是行动不方便,他话也说不出来,看到唐青宏和唐民益情绪倒是激动了,嘴里费劲地呃哦半天,不知道想说什么。
孙成凤也不提离婚的事了,坐在他床边尽心尽力的伺候起来,还对唐家两父子笑着说:“他这是谢谢你们,心里高兴。”
唐青宏站在病床前不肯过去,还是不能相信这么一个可怜的病人就是他恨着的贾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