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一个孩儿,说得自己直恶心!他实在说不下去,俊逸至极的面容便飘过恍惚的萧索。
继而突然反省般,面容一整,躬身施礼,清醒沉静地道:“孩儿失态,请父亲责罚。”
墨云书眼眸深沉,挺拔立定着俯视着他,右手摩挲了下扳指,习惯的动作慵懒而漠然——墨问闲模仿了他的小习惯,却模仿不来他的威严气度。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分毫不变,直直盯了他小半刻钟,才沉眸转身,举步行至榻前。
墨恒白衣安然,临窗凭风而立,垂头无声地自嘲着勾了勾嘴角,恭敬却从容地道:“父亲还有何教诲?孩儿要去静修了。”他的神态,自然被墨云书的神识探察了去。
墨云书负手,淡淡道:“年后初九,你也随为父去瑶国。”
刚才还自称“我”,转眼就换成了“为父”。但这个自称相对于面对墨谌墨雪行等人时,分明显得淡漠毫无在意,不见半点父子温情,倒像是见过面的陌生人,再次相见时随口打的招呼。
墨恒心头一动。瑶国是墨府护佑的四个国家中,距离辽休国最近的一个。他知道墨云书会在三年后的辽休国割据中获益,不料早在此时就已经开始谋划了。他顿了一下,平静的声音有些磁沉:“是。”
听不出是不是欢喜。今晚的他,与那天从逍遥阁门前转身离去的模样一般,哪怕神情有些或喜或嘲的变化,也着实过于平淡了。让人不自禁地想起一个词,心如死灰。虽不恰当,但似乎不远了。
次日是新年第一天。
墨府主人尽是修行者,辞旧迎新在一场除夕晚宴就足够,大年初一是没有拜年规矩的。
中午,墨恒进了静室,令耿冲守门,不许任何人搅扰。他盘膝端坐,从袖中取出系在腕上的婴儿巴掌大的晶莹溪玉玦。掌心催使法力,心念一动,便见小巧玲珑的溪玉玦散发微光,白光闪动,双掌上已经托着个不足一尺长的俊秀小男娃。
他神情温和,嘴角微微地勾着,把溪玉娃娃放在身前蒲团上,等候它的苏醒。
一个半时辰后,溪玉娃娃浓眉微不可查地一蹙,继而似是察觉到不对,连眼睛都没睁,身形微动,慌忙就要遁地逃跑。但它刚一苏醒,墨恒便由它本体最深处的意念烙印感应得知,不疾不徐,用手一指,笑道:“定。”
只比成年男子的手掌长一点的白净小男娃,当即维持着双手入地,头顶贴地,光着小屁股的姿态,丁点儿都动不了了。它脸上闪过惊恐惶然之色,继而愤怒地张口,发出稚嫩的婴孩声音:“是谁暗算我?”
墨恒更笑:“是我暗算你。”使个克制它行动的法诀,伸手一招,清朗的腔调早已温和,“过来。”
溪玉娃娃身体蓦地被他克制僵硬,不受控制地翻身而起,惊怒不已地一步步走过来,乌溜溜的双眼骇然地盯着向他微笑的墨恒,想张口说话都不能,一瞬间绝望若死,眼中迅速湿润,泪水簌簌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