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啊,来,坐这儿,坐下慢慢说,别急,啊。”老太太把窗台下的小凳子拿过来,给李歪脖,让他坐下。
“不用,我不坐,我,我……”本来李歪脖见西家人还不至于这样,可是,自从西家起了大院,盖了鸡舍,在他心里,西家就不一样了,是有钱人家了,给人家干活,那是扛活,是长工,人家说啥自己得听啥。
“不让你叫老太爷,你还给我弄个叔太爷,你这孩子,有啥事就说吧,来这么半天,我楞没听出你有啥事!”老爷子没辙,李歪脖把他弄蒙了都。
“我,我想问问,我能来您家喂鸡不?”老爷子一说,李歪脖醒过了神,他光顾着紧张,把求人家啥事忘记说了。
“啊,这个事啊,”老爷子瞧了瞧大儿子,拿不准咋办。西远想用栓子,和家里人商量过,老爷子也喜欢栓子,人干活利索,说话做事也爽利。
“叔,您看在我爹娘的面子上,您知道,我家里的,她要是再那啥,就得疯得谁都不认识了,我们家就得散了。”李歪脖还打上情感牌了,这个老实人,想要耍点心机都不会,他爹娘和人家西家老爷子就只是认识,根本没啥交情,让人家看在死去爹娘的面子上?压根儿就没啥面子好吧。
“孩子啊,你家的事儿我都知道,咱们屯里屯亲的住着……,你先回去,这事我知道了,给你记着,到时候要用你的话,就让我们家老大——让我们小儿去找你。”老爷子本来想说让西明文去找他,一想他那个媳妇,一看见别的男人就疯疯癫癫,西明文去不合适,连忙改口。
“哎,叔,我一定会好好干,一定好好干!”李歪脖听老爷子没当场应下,心里想这事一定没戏了,人家西家拿工钱,找谁不是找,放着省心的不用,何苦用他这个带着大麻烦的。
李歪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希望破灭,想想家里的情况,他在村头老榆树底下,抱着脑袋蹲了半天,直到天黑了,想想家里老婆孩子等着他回去喂食,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到了家,屋里黑灯瞎火,他媳妇连个灯都想不起来没点。走进去,冷锅冷灶,老婆坐在炕上,几个小的听到他进屋,眼巴巴地看着,这样的家,连点过日子的热乎气都没有。
可是,老天爷不收,他就得撑巴着活。李歪脖走到灶台那,锅里添上水,下好米,找到火镰,在灶眼里引着了火,火苗映着人的影子,忽大忽小,忽明忽暗,人啊,为啥活着呢!
西家这边也发愁,李歪脖为啥要上他家来喂鸡,西家人一想就清清楚楚,本来想找个干活利落,省心的,要是用李歪脖,事情肯定得多,不用别的,西明文和老爷子就不能随便去鸡舍。
“歪脖人老实,干活也中,不知道藏奸。”老爷子先心软了,他在村里来来回回,时常从李歪脖家经过,他那个家,哪里是个家啊。
“她媳妇要是没人招惹,也不大惹事。”西明文也不是个心肠硬的,李歪脖比他大几岁,小的时候还一起玩过,现在活成这样,他们看着也跟着难受。
“可也是,用谁不是用,只要是个手脚勤快的,事少的。”老太太道,女人更容易心软。
“他们家大小子今年十岁了,平时都跟着李歪脖下田,估计在咱家也能帮着干活。”西远娘道,她有些迟疑,毕竟李歪脖媳妇在村里的名声不好,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咋回事,现在那女人又疯疯癫癫的,估计影响不到自家名声,不然老爷子老太太考虑事情比她和西明文多,早就给否了。
“可不是嘛,他们家老大前边的两个孩子没站住,不然的话现在都该说亲了。”老太太想起早年间的事情,李家老人活着的时候,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可是还没到如今这个地步。
“那就跟他说说,先试用一段时间吧。”西远无奈了,家里人都瞅他,还找各种理由,既想说服西远也是在说服自己。
他要不答应,看样子大家心里都得不好受。但是李歪脖和他们家过往不多,他不怎么了解,所以,得看看用着顺不顺手,不能因为无原则的同情,把自己家搅合一锅乱粥里去。
“行,明天叫小韦和成子告诉歪脖一声,让他收拾收拾过来。”老爷子松了一口气,把烟袋锅从嘴里拿出来,马上拍板。
第二天,李歪脖在自家院子里枯坐。
原来一直麻木地活着,没觉得多痛苦,现在突然有了个希望,又破灭了,李歪脖觉得日子没有啥盼头了。
他大儿子李东是个懂事的,虽然只有十岁,不过因为家里的特殊情况,这个孩子比较早熟,不过,性格跟他爹似的,是个老实孩子。
看见李歪脖愁眉苦脸的样子,孩子的心情也不好,他很少出去玩,村里同龄的孩子总拿他娘笑话他,一来二去,这个孩子就不大出去了,只是在家里或者田里帮他爹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