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他嫌少,也显得我不够大气,所以从包子送整笼,逐渐变成烤羊送整只。
初时他很抗拒,绝对是一口都不吃,过了半个月,人已经认命了,据说又因为不想见我,所以差沈蔚仁给我传话,说他一晚上吃不下一头羊,不要浪费。此前的吃食,也都与将卒同乐,接济了需要的人。以后但凡想吃什么,绝不敢隐瞒少帅,立刻会叫人来讨要。还请少帅收了神通,给他个安稳觉睡,大家才好来日方长。
他怕我听漏了意思,让沈蔚仁学了一遍,还写了一封信给我,拿牛皮纸封郑重其事地包着,居然还用了火漆封实,显然是怕沈蔚仁偷看。
我挥退了沈蔚仁,专门一个人跑到书房里开了电灯,对着光亮拆封。
他真懒,里面又是一张字纸,而且还是只写了六个大字:别再送了,不吃。
十六、
我爸处处管着我,主要是不教我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可他绝不管着我往出使钱。要买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好的,都是随意管够,他根本不问。
其实自探过佟小姐回来后,隔天我就让沈蔚仁跑腿,去到上海裁缝铺里给张文笙订了一件崭新的洋大衣。甚至还顺手给他买了一块金表。
要不是有价无市根本没有货,车我也愿意送的。
加钱催工,只半个月大衣就到了手。
正好我爸爸剿匪去了,先头部队已然开拔去往沛县,我一身自由,便不再让别人代劳,自己带了包好的衣服和表,开了我爸的车,专门到营里去找张文笙。
到的时候,夕阳落山,东风和煦,美中不足就是天有点热。
汽车就是通行证,卫兵看到都是马上立正敬礼放行。我这一路通行无阻开到张文笙的帐前,还特地按了两下喇叭,告诉他我来啦!
可惜这“大帅副官”、“营务处长”,架子大得很,明明已经听见动静,也有卫兵专门跑去禀报,他却还是窝在大帐里不出来迎我。弄得我只好自己进去见他。
我摆摆手,对士兵们说:你们都不要跟着了,我找张副官有要事相商。
这时军营里已经暗下来,九里山不通电,营中仍靠火把、油灯照明。张文笙的帐中亦然,点了几盏烧煤油的马灯。
火光朦朦的,有些角落便看不清。张文笙的公案上因为要写东西,多放了一盏灯,就亮了许多,他自伏案工作,外面我喇叭按得山响,他却兀自无情,连头都不肯抬。
我抱着礼盒大步走进去,口中嚷道:猜猜我带了什么来给你!
很奇怪,这人听见这么一句很寻常的话,倒像是摸到了铜电线,浑身都震抖了一下。他用一种很吓人的方式,霍地朝着我抬起头来。
煤油灯黄晕晕的光线中,有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睛灼灼发亮,露出很热切的模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