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回头瞧,突然发现张文笙的眼睛竟是睁着的。被我看见,他又霍地闭上了,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勾起一点点笑容。
脑子里蹿过一行字,我心说:这人竟然是装死。
我差一点儿发出声音来。连自己也说不好这是打算笑出声还是叫出声,反正一口气憋在腔子里连滚带爬打了好几转,硬是让我给咽下去了。
我转回头,沈蔚仁倒是没在看我,他在跟他的人附耳。此时此地,想来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大约就是准备安排一下我或张文笙的手指。
果然,立刻就有两条短衣招扎的汉子,先后端了案板、水盆、纱布、和一把厚背的镔铁刀来,一一搁在炕边的桌子上。
他们是来真的,虽说我知道张文笙醒了,却不晓得他还有没有以前那么威,于是也有点着慌,连忙问:就不能等一等明天再剁吗?
沈蔚仁他们几个登时就乐了,笑得东倒西歪。沈蔚仁道:今天剁、明天剁,都是要剁,有什么区分?少帅不如点点张副官的指头,现选一根您最不喜欢的,我们就来剁它。
我急道:我没有不喜欢的!你们既然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为什么非要同他过不去!
沈蔚仁很恨道:都是无主孤魂,大家全来抢一个坑。乱世里弱肉强食,他是不可能同我一路的,若今天他落在我手里,我不马上治了他,将来他更加发达时,就是横在我路中央的一座大山了!
他的话我听得半懂不懂。不过现在无所谓懂还是不懂,无非也就是胡言乱语,为的拖延时间。
我还是横在炕前,张着手臂,勉力大叫,道:你不能为还没有的事就治他!
沈蔚仁提着刀逼近过来,拎住我的衣领,龇牙咧嘴与我说道:我若不都是为的那些还没有的事,又何必要对你这么好?
他说完,把我往一旁狠狠一攘,吩咐一个大汉看住我,又让另一个过来,替他拆解开绑着张文笙的绳子,拉他一条手出来剁。
那大汉虽然魁伟,人却朴拙,看上去不大精明,要不是明知是匪,我看他更像是往来拉车挣活的一个苦力。他应了一声,就揭开被单去找绑人的绳结。
看住我的大汉,十分尽忠职守,将我逼至一个角落,就站在我面前看着我这个人。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堵不动脑子的墙,挡在我和沈蔚仁之间。
我不乐意了:沈秘书,你说好要让我挑。
沈蔚仁更乐了,拿刀指我道:我的祖宗,你还真的想挑?那你挑,你来挑,左手还是右手,大拇指哥儿还是小拇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