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觉得就算他说尽理由我也未必懂,总之这是一个在走投无路时都没有甩下我的好人,我信他就行了。
我便对他说道:那就不用说了。我晓得你必不会害我。
张文笙又抬了下眉毛。但他没说什么话,我们默默无声,只跟住这位老赵。不过穿过窄如一线天的山口,就看到了他说的村庄。
村前绕着流水、遍布花田。山谷外已是秋色萧索,谷内还是鲜花烂漫时节。看得出是个丰饶的地方。
田地里还有人忙碌,赶着水牛犁田,远看去如诗如画。
我对张文笙说:我老家是这样的。前几年我爸爸带我在江南住过,金陵、苏州一带,住在乡下时,窗子一推,外面就是老百姓的田。道路两边,很多这样的。
“曹钰”听见,连忙插嘴:小白脸儿,你的老家哪里?
我特别怕他跟我说话,他一开口,我就赶紧挪了两步,让自己缩在张文笙身后,方才答他道:
我是奉新人。
“曹钰”的眼珠一动,双眼陡然瞪得大大的,我自见了他,他都是不露声色油盐不进的模样,让我觉得他是个奸人。此时他的脸上,尽管糊着肮脏的黑灰,仍旧是流露出十分惊喜天真的模样。
他高叫道:我也是新吴人啊!新吴改叫奉新那年我离的家,至此已经五年了!
他蹦着跳着,在山口窄窄的小径上转着,绕着我一圈又一圈,把我细细地看,重新打量了一遍。突然他扑过来,张文笙要拦,被他抓住肩膀向一边推了开。推得并不重,他似乎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他这样扑向我,我本来也没法儿躲开,于是索性不躲开。果然他只是扑来,拦腰把我抱住,竟就这样把我的双脚都抱离了地面。
原来是我们新吴的细阿弟!这个“曹钰”欢快地叫着,抱着我原地转了两圈,又直接抱着我,迈着大步奔去追赶走在前头的赵玄郎。
我被他骇得哇哇大叫,毕竟连我亲爹那个曹钰,在我成人后都不曾这样抱着我跑。我还是细崽哩的时候,或许是有过的,可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曹钰”赶了两步,把我抱到赵玄郎面前放下,献宝似的指着我:他!他原来是我同乡。
张文笙已追了上来,他看到“曹钰”这个样子,只是笑了笑,就在近处站着,默不作声旁观着这个古人的开心劲儿。
赵玄郎这时心思已不在我们身上,所以也没有丝毫怀疑过“曹钰”的话。他听见这话,就伸出大手,左右开弓,在我俩背上各拍了一下,豪迈大笑道:他乡遇老乡,好事啊!老曹你看看,幸好咱们前日没有下手真个放翻他们俩,不然就把你这个小老乡给烤了吃了。
我一愣,寻思你俩还真商量过这个啊,真是穷凶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