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停了下来。
不过,却有人不悦而反驳,“关你什么事?真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瞎出什么头!”
“我是什么人不劳你费心!但你们是什么人?是大名鼎鼎晨江报社堂堂媒体人!成天跟不入流狗仔似的打听议论人!你们不脸红吗?”这是郝仁在斥责。
“我们脸不脸红也不劳你费心!你算什么东西?用什么身份帮涂恒沙出头啊?你是她谁啊?男朋友吗?我怎么听说,人家男朋友不是你啊!人家是粟老师的女朋友呢!”
“就是!你自己要不要脸?暗戳戳地觊觎别人女朋友?”
“不过,现在你有机会了!粟老师啊,肯定不会再要这个杀人凶手的女儿了!不不不,我们新闻讲究准确措辞,所以,应该是杀父仇人的女儿!你可以去补缺了!”
“对啊!我们媒体人的第一职业要素不就是实事求是吗?现在我们挖到了一个很有价值的社会新闻,实事求是正大光明在这讨论!如果主编许可,我们还能把它写成评论发出去!我们错哪儿你说?”
“话说粟老师不是正在做这个选题吗?监狱犯人的犯罪心理研究!正好,去研究研究他的准岳父啊!”
“不不不,现在该是前准岳父了吧?”
“也不知道粟老师采访自己杀人犯前准岳父时是不是也这么睿智冷静啊?”
“不然郝仁你代替粟老师去采访吧?我看你挺想插一脚的!”
“对啊!哈哈哈!就看这一脚怎么插了!”
“哈哈哈哈……”
在一片爆笑声里,郝仁被围攻,继而暴怒,“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涂恒沙没有再听下去,也听不下去。
可是,她不知道该去哪里,通往采编平台那个走廊像一个战场,正上演着她从小就害怕的战争,唯一害怕的战争,她找不到勇气参战。
历史总是在循环地上演。
是,他们说得都没错,她是杀人犯的女儿,是粟老师杀父仇人的女儿,这是烙在她皮肤和血肉里的事实,她洗刷不了。他们实事求是,他们没有一点诳语。她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权力堵住别人的嘴。都知道了是吗?都知道了好啊!不用隐瞒直面相对的感觉也挺好的!
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在这个圈子里,在她长大成人以后的世界里,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和她一起看案卷的他……
是他吗?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脸儿圆圆的小男孩,胖乎乎的小手伸过来一枚棒棒糖,“奶奶说,难过的时候心里是酸的,吃颗糖就能变甜了……”
不,她不信。这样的男孩儿即便恨她入骨,她也不信他会把这件事昭告于众。那是她的小男孩儿啊!就算隔着万丈深壑,那也是她内心善良眼睛温暖的小男孩儿,怎么会这么做?
她恍恍惚惚地下楼,恍恍惚惚走在不知哪一层的走廊上,恍恍惚惚到了走廊尽头,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说话,随着她走近,声音渐渐变得清晰:“粟融归!你不用难过了!你还有我们啊,我、大哥、爸爸随时都欢迎你回家的!不过,奶奶如果知道这件事也会伤心吧?你肯定还是要陪着奶奶吧?没关系,我跟你一起陪奶奶!哎,涂恒沙还骗了奶奶那么多喜欢!真是看错了人!不过,幸好知道得早,你还没有跟她酿成大错,还来得及!分手就分手了呗!如果你以后不想看见她,我们还可以辞职,我陪你一起辞职,然后回公司帮爸爸去……”
原来真的是他……
涂恒沙默默闭上眼,转身,眼泪哗哗而下。
她的小男孩儿,这一次要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