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恬行走江湖, 靠的就是一个“怂”字。发财没问题, 是好事, 但最要紧是别出声,闷声发一发就好。
她对引灵的修路没有任何意见, 除了这要命的异象,筑基就筑基,结丹就结丹, 非闹那么大声势干嘛!
尤其自家这师尊, 命数诡异,更不知道会出什么东西了。上回鹿依只怕就有人注意了,师尊的身份可经不起追查,万一那俩下作门派知道了, 元婴直接出手可怎么办?
真是愁死个人。
许是和师尊通心日久,她现在隐隐感应到师尊可能快要突破了。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同那莫名其妙的异象斗上一斗, 总不能让它坏了自家的大事。
她就在那里静静等着。
再说枭松,这阵子受到了大家的密集关心,再加上之前门主的那几句话,越发乱了, 最后还是大萌的主意,以人为镜, 接着看阵去。
这日他又当班, 看里头的人有的从前乱的, 现在倒能静一阵了, 而另有一些,从前乱,如今更乱,甚至进阵之前就陷入了焦躁。
都在怕什么?为什么这么躁?
枭松又想起来门主的话。长久以来,他都被“穷”所苦,想吃丹丸想要法器法袍好用的灵符,不成,没钱。偏偏又生在这样的世道,条条金光大道都明明白白放在那里,只要拿钱铺路,没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眼看着那些能迈上大道的人把自己甩得越来越远。
幸好后来遇上了齐恬,引他们走上了引灵的修路,摆脱了对丹丸的依赖,省下了好大一笔钱。齐恬还奉送法袍法器,灵符更是随便给,他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陡然而富了。
但事实上他心里的忧虑并不曾减少过,虽然不知道理由,说起来如今已经大圆满了,手里上品法器,储物戒子,还有大把的灵符和放从前能把自己吓死的灵石……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踏实。
比如最近两次探秘境,装备整齐,可心里总觉得没底。为什么?小师祖要守着太师祖,不同他们去了,明明已经大圆满了,心里却一下虚的跟从前五六级时候一样。
“要是小师祖一起去就好了……但是小师祖总不能一直护着我们吧,总有哪天小师祖管不了我们了……那可怎么办……”
鹿依说了,不能随便给自己找个表面的理由就搪塞过去,还是得弄清楚心里的感受才成。
枭松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层层剥开迷雾,不,也不是迷雾,是清清楚楚在那里的,只是自己没有那么去细看过。
他看到了依赖,从最初对“外物”的依赖,到后来对“外人”的依赖。他总是想要找到一个什么东西,能够给自己保障,试图寻找一种“只要……就好了”的境遇。
所以即使在齐恬的影响下开始引灵修炼了,他也没能真的靠自己把自己担负起来,比起自己,他总更乐意相信和依靠别人。
“到底为什么总要依赖外界?”这还不简单么,因为自己终究不可靠。
那自己怎么才能变得可靠?
枭松想到了很多路子,自己的炼器和战诀,还有法阵与炼器的结合,还有尽快筑基增强实力…
但是,这些都不对,这些仍是外物,仍旧不算十足的可靠。
到底什么是“可靠”?怎么样才让自己感觉“安全”?枭松不由得想起了鹿依,想起了齐恬,他们都出自炼岛,经历坎坷,更没法一早预设“该有的结局”,他们能做的,大概只有“随顺”。
是的,他只能依靠自己,是的,他自己还很靠不住,往后也不一定靠得住……灵石再多能买再厉害的法宝法器也不能保证事事如己所愿。
所以,世事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的“愿”而来的,自己并不能在这世上找到一个恒常不变的“稳定”…自然也就无所谓“可靠”了,世上本来也没什么东西是可靠的,包括自己……
就在他挖出了这个念头,整个人都丧到极点的时候,忽然心里一轻,好像哪里卸下了一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重担,极端的丧中居然生出一丝轻松的舒心之感。
枭松专心感受着这个“丧中乐”,渐渐的,这感受越来越明显,如细水成流,慢慢没过了他的心,整个人都无端轻松起来。
没想到他苦苦寻找这世上真正可靠的东西,最后发现解决之道不在于一个更好的答案,而是消失的问题…
面对着这样奇妙难言又令人哭笑不得的结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周围冒出了许多晶亮的星星,每一颗都生机勃勃,让他看着那么亲切,好像就是他身上的东西。
沉浸在这样的能量里,星星们汇入了他的灵脉,然后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星星,再之后,好像漫天的星辰都朝他这边飞坠而来……
齐恬正在感受着师尊那边的动静,几个法阵齐齐“嗡”的一声,她心里道一声:“来了!”凝神戒备,灵能神识和神灵法齐齐提到了极限。
就这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出现在门派上空,在看那中心点,却是離宗。
“鹿依要结丹?这会不会太快了点……”齐恬脑子都快打结了。
紧接着,在那灵气漩涡之上,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灵能漩涡,其大小足以笼罩整个天地门。
齐恬知道这个恐怕才是师尊招来的“异象”,心里冷汗直冒,“这玩意儿我可干不过啊……”
废话,她一个筑基无望的,对上灵台子的结丹灵云,扛得过才见鬼吧!
天上可见的祥云渐起,一阵耀人的绿光自云层间漫出。
齐恬忽然生出一种熟悉感,“咔!枭松!”
这时候郎义令雨几个已经赶到了離宗,看大萌和鹿依正在那里给枭松护法,而離宗的弟子们都停了手里的活,怔怔看着天。
“祥云异象!”——他们那里传说都不敢这么编呐!
“真的来到修界了,真的走上仙路了……”这些人的心里忽然跟被烙印烙上似的出来这么句话。
几位宗主也陆续到,门主却没现身。
“门主呢?”三宗主问道,弟子筑基可是大事,他老人家怎么不见踪影。
“好像说天地殿有什么动静。”七宗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