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盛黎隐约感应到小世界的法则,知道他们即将离开后,两人选了一处森林作为最后一站,他们在数百年树龄的古树下拥吻,在雨天泥泞的湿地里奔走,见证过闪电凌空劈下炸出最原始的火光,也小心翼翼地触碰过从烂泥地里长出来的柔软的花。
夏添关于那个小世界最后的记忆便是盛黎温暖坚实的怀抱,在森林里他常常以兽身行动,还凭借物种优势找到了许多食物,每每寻到新的吃食就会兴致勃勃地叼回给盛黎,那种仿佛反过来饲养自己饲主的感觉令小狐狸乐此不疲,常常是盛黎一眼没看住,他就蹿出去叼了一大堆食物回来,还会眼巴巴地仰头看着盛黎,就等着饲主一句夸奖。
那时候盛黎便总是会把他抱起来,倒也不嫌弃他的爪子上沾着灰尘,替他拂去身上沾着的碎叶枯草,温柔地亲一亲小狐狸湿润的鼻尖。
而当他从黑甜的梦乡中醒来时,入目所见却并非森林几乎沾湿人衣的苍翠绿意,而是焦黑土地,他心头一颤,上一个小世界的试炼令他品尝了作为“狐狸”长大的温暖滋味,也更令他亲近自然,如今环顾四周,见不单此地,附近的所有山头上都是光秃秃一片,土地被炙烤得裂开巨大破口,便有参天古木也已经发黑发焦,尽数被拦腰折断,便是炼狱也不过如此。
不……他忽地目光一凝,视线落在自己同样黑漆漆一片的指尖上,这景象他曾见过一次,在盛黎渡劫时。
自己这是回到了浮连山?夏添连忙运起周身灵力查看,那个在脑海中始终纹丝不动的生烟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了,若非体内仍有一直守护自己的盛黎精血,他甚至会疑心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他在山间化形,哪怕小世界里的他位高权重家财万贯,可在浮连山上的白狐夏添却是身无长物,以往他虽开出灵智却不识礼仪,即便赤/身/裸/体亦是毫无羞耻之心,不过是因为嫌人身不如兽型行动方便,所以只在自己居住的山洞里变过一次人,而今却是不行了,他正想重新变回狐狸模样,肩上忽然一沉。
那道与他日夜纠缠的气息随之覆盖全身,夏添抓住衣襟,见到自己指尖在那件水色外袍上留下几个黑漆漆的指印,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去罚你洗干净。”盛黎随之缓步走来,蹲/下/身子替他细细束好外袍,又毫不在意地凑过去,在夏添同样被天劫劈得漆黑的脸庞上轻吻了一记。
此刻盛黎只穿着素净的内衫,却让小狐狸看得十分诧异,瞪圆了眼睛问道:“你怎么干干净净的?”
盛黎失笑,捏了捏他的耳朵尖,道:“我当日冒进,妄图跨越出窍分神,一举抵达合体修为,所以才引来九天雷劫,我如今已然安然度过此劫,有了合体的修为,算是重新锻体淬骨了一次,那些污渍自然也随之祛除,至于这衣衫……你这只小狐狸只肯学怎么保命逞凶,哪里知道学万物变化?”
或许是因为道侣契约的联系,若说曾经的盛黎只是不刻意把那只时常偷偷摸摸跟在身边的小狐狸放在心上,即使曾经见到对方的种种行为也不以为意,那么历劫回来后,盛黎便从记忆深海之中细细翻找出了曾经与之相处的点点滴滴,自然记得那只小狐狸最爱躲懒,倘若见到自己练剑或是修行其他攻击性强的道术便仔细观察,而诸如变换万物之类的他则不屑一顾。
他这样一说,夏添自然想起了往事,他当初只想着如何在浮连山上多活一日,哪里会想到有如今一劫?
思及此处,他连忙拿袖子蹭了蹭黑乎乎的脸颊,还不忘冲盛黎讨好一笑:“那我以后学。”
“好。”盛黎自然无不应是,又安抚他一句,“不学也无妨,今后不管到哪里我都陪你。”说罢,一个除尘诀施在怀里人身上,眨眼间就重新抱回了干干净净的小狐狸。
叙过两句闲话,盛黎这才起身,心念微动,四周原本焦黑一片的土地便重新恢复勃勃生机,细嫩青草从泥土里悄悄探头,干枯老树上又绽绿芽,眨眼间就重新恢复成了绿意满目,鸟鸣兽啼的浮连山。
这一手自然令夏添又看得出了神,曾经盛黎也会在练剑后复原被自己剑气所伤的草木,但那时顶多能看顾周全半爿山头,哪里像如今这样威风。
盛黎见他满目皆是惊奇崇拜神色,微微挺直了本就板正的背脊,力图让自己在道侣眼中更为高大可靠。这是曾经不近人情的剑修盛黎不会做的事情,可对于如今“为人道侣”的盛黎而言却是早已经做得得心应手,大概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来自伴侣的欣赏爱慕。
如今修真界式微,灵气消耗得多产生的少,这样不均衡的发展之下,依靠天地灵气修炼的修士们自然难有寸进,便说这修真界第一大宗的凌阳宗,掌门宗主也不过大乘修为,距离渡劫尚差一步,而盛黎的师尊则是洞虚修为,内门长老则都是合体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