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上长长地舒出口气,道,“这凡间的酒,是你们二人在燕北时酿的吧。”
“你二人堕入凡尘……却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无能了。”
他垂眼看着清透的酒液,嗤笑一声,“天隐寺隐于无尽天穹,说是不问世事,何尝又不是在逃避世事?只是逃来逃去,却也跟无头苍蝇一般,不知在逃些什么,避些什么。”
虚衍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们有此等生死之劫,能完好归来,是天意。”
老太上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似牵扯出一丝嘲弄之色,瞥向无厌,“但也别被天意这样轻而易举地贿赂。争仙路……这件事非同寻常,你这小秃子,什么时候也甘愿去做别人手里的刀了?”
程思齐神色一动,也看向无厌。
之前无厌同他说了齐暮和巨树之事,这些时日他疯狂缠着无厌双修,以徒增进两人修为与感应,便是因着此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慢慢喝了口豆腐汤,无厌朝着程思齐安抚一笑,抬眼道:“况且,您百年千年地不出世,今日却在这里等我和思齐,不就是想听一句准信儿吗?我可以告诉您,这仙路,我要争。”
“不论我是刀,还是持刀人。”
老太上望见无厌眼中一派的平静从容,神色一怔,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摇头笑了笑,看向虚衍,骂了声:“你教的好徒弟!”
说着,却摔下一卷竹简,砸在无厌脑门上。
“你既然要一条路走到黑,那就好好看看吧。”
撂下一声冷哼,老太上的身影便如幻象一般,倏地消散在了蒲团之上。
小小的四方饭桌上,大碗里酒水不减,小碗里鱼肉也分毫未动,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程思齐目露诧异。
便听无厌笑了笑,拾起那竹简,低声道:“此处便是禁闭佛堂……老太上坐化之地。”
“他可是个老不羞。”
一面展开竹简,无厌一面道,“便是驾鹤西去了,也舍不得这天隐寺珍馐美味,总要留下神念偷馋。我住在这里那五十年,他总共偷了我一百八十个馒头,三十三个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