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的神色一软,牵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其实,我也相信,你是冤屈的。”
吴议抬头斜斜睨他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当我之前是聋子吗?
但对于周兴来说,脸面远没有性命和前途来得重要,眼见武后就要翻盘,还继续帮东宫党,那他就是个傻子。
“但是你不说话,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帮你啊。”周兴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先示意禁卒将吴议头上的枷锁取下来。
入狱而不戴枷锁,这是七品官以上才有的待遇,他一个小小生徒,显然是享受不到这个优待的。
周兴的态度如此一转,吴议当即就明白了,事情很可能就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朝着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坏的方向发展着。
但自己这条小命,应该算是能保住了。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太极殿,大理寺,东宫之中,都有人辗转难眠。
已经三更天了,东宫却还有人悄悄来访。
李弘也并没有睡着,他披着衣衫接见了来访的人。
李贤一见病重的兄长,不禁在心里吓了一跳,眼前的青年苍白得好似没有血液在皮肤下流动,单薄的躯干像从纸里裁出来一样,假如没有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他都要怀疑这是一幅名家笔下的画像了。
他们兄弟二人不过几日没见,李弘却仿佛更加病入膏肓,完全瘦脱成另外一幅模样了。
还不等他开口,李弘就已经开始咳嗽起来,病弱的身体好像忽然有了很大的力气,颤抖地几乎停不下来,像有一把手掣住他的肺腑和气管,从胸口把他整个人往外拉着,拉得他弯折下腰,拉得他垂下脖子,非要把这颗矜贵的头颅都拉到地底下才罢休似的。
李贤忙不迭扶住他,用自己的袖口接住李弘咳出的痰,搁在闪烁不定的烛光下晃眼一瞧,竟然夹带了一抹鲜血在其中。
李弘好不容易咳完了,方才的力气仿佛被这场咳嗽全部抽空,只剩下一个轻飘飘的壳子躺在椅子上。
半响,才转醒似的,虚弱地说出一句话:“你快去拣件干净衣裳换了,别被我的病气所染。”
李贤眼睛一湿,又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先跟婢子去换了件干净衣裳,才重新折返回李弘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