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文刖临死前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他骗了皇帝。自燕山追杀张仲坚的铁浮屠后,他便对杨广说李家那小子已经被除掉。杨广本是极信任文刖的,而且这几年只顾着巡游天下,当年文皇帝杨坚说的那个姓李的孩子,他早就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自大业九年后,杨广越来越懒得处理国事,只顾着游山玩水,巡视自己打下来的广袤江山。
如今被李闲一顿暴打之后,他依然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做过些什么,让李闲如此愤恨。
李闲拎着杨广的脚踝往前走,走到船边后将他倒着提起来放在船外,杨广头朝下,头下不远处便是滔滔江水。即便他是皇帝又能怎么样呢,皇帝又不是不会害怕。无论是谁,头朝下对着江水,李闲一松手他就有可能掉进水中喂鱼,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会害怕的无以复加。
所以杨广呼救求饶:“朕许你齐郡大总管,不追究你今曰无礼之罪!朕许你国公之爵,你快将朕拉上去。封王!朕要封你为王!”
李闲一用力,将杨广提上来丢在甲板上。看着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皇帝,李闲轻蔑的撇了撇嘴:“真丢人……”
他说了这三个字,竟然再不理会被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吓得蜷缩一团的皇帝,他转过身子,捡起自己的酒壶,一边往船楼中走一边放声大喊,喊声极大,直破云天,站在不远处的嘉儿等人被吓了一跳,而被嘉儿按着的萧皇后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她本来还见皇帝和那反贼极平和的在说话聊天,突然之间那反贼竟然对皇帝拳打脚踢。若不是嘉儿按着她,她早就扑过去了。
这一声如野兽般的咆哮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李闲胸中憋闷的几乎无法呼吸才停下来。吼了这一声,他心中的烦闷憋屈倒是舒缓了一些。只能打而不能杀,他还是觉得不解恨。李闲仰望苍穹,眼神迷离,当年因为自己而惨死的那些兄长们,只怕此时会在怪我……
李闲回到自己的寝室便一头倒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醉的太厉害反而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想起陈雀儿身上那狰狞的刀疤,忍不住就想冲出去将杨广剁成七十段,然后丢进大江中喂了鱼虾。
可他终究没有动,就这样躺了很久,李闲忽然自嘲的笑了,喃喃自语道:“李闲啊李闲……你还是变得越来越冷静了,若是五年前,你或许会不顾后果杀了杨广。若是两年前,你或许会真的冒出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荒唐念头,可是今天……你却只是打了他一顿,然后还要放他回去。”
“冷静……”
李闲苦笑:“终究少了些人情味。”
恰在此时,嘉儿推门而进。
“将军心里苦?”
嘉儿走到他身边问道。
李闲摇了摇头道:“哪里有什么苦,只是有些虚伪罢了。”
嘉儿一怔,不明所以。
……
……
不出杨广的预料,虽然方小舟派了人带密旨赶去东都洛阳和东莱水师分别见了屈通突和来护儿,可这两个人果真没打算出兵。派去东都洛阳的传旨的人,据说途经东郡的时候被瓦岗寨的反贼截杀,至于密旨什么的,屈通突自然是没看见的。而往东莱水师传旨的人,据说是船破落水,也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所以来护儿也没有看到什么密旨。传旨的人死是在常理之中,不死,那只能说屈通突和来护儿都变成了白痴。
如今大隋各处造反的义军还是以绿林人马为主,但是那些门阀世家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大业十二年的秋天,似乎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变得更浓烈了几分。
因为屈通突和来护儿都按兵不动,燕云寨面临的危机消弭于无形。可如今这个世道,战争又岂是能避得过去的?
就在李闲带着敲诈来的船队和宇文士及那两万府兵还刚刚进入沂水的时候,坐镇燕云寨的达溪长儒派人赶来,向李闲报告了一件大事。大业十二年秋初,瓦岗寨大当家翟让因为军师李密被打震怒,也不管寨中新军训练不足,尽起瓦岗寨士兵和招募来的百姓共计十一万大军,又邀请了济北郡知世郎王薄,河北长乐王窦建德,三处兵力合计二十**万,从三面进攻燕云寨!
看完了这封信,李闲居然还有心思笑了笑。
他将信递给杨广说道:“皇帝的运气就是不错,你看,我才拿了你些许好处,就真的要不得不去和你点名的几个人开战。”
杨广冷笑道:“人若当灭,谁也阻拦不住。”
李闲没有生气,而是笑呵呵的说道:“你说的没错,人若当灭,谁也阻挡不住。今曰放你回去,你便在江都等着消息,看我如何灭了那些当灭之人,先瓦岗,后济北,再屠窦建德,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挡得住我燕云寨的兵锋!”
大业十二年九月初,知世郎王薄大肆搜抓济北郡百姓从军,起兵十二万,直取齐郡。他之所以胆子又变得大了起来,是因为他不信,在瓦岗寨翟让和长乐王窦建德合兵压境的情况下,李闲还有兵力抽出来防守齐郡鲁郡。他才不会跑去东平郡和燕云寨的主力决战,他要的是齐鲁之地!
九月初,徐世绩尽起齐鲁两地精兵三万五千,北上迎战。
九月中,李闲回到巨野泽。
九月十八,秋高气爽,李闲率军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