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峻诶了声,见他没动步子,才明白过来原是让他自己回去,便又惊又疑地转身走了。
沈青行一路沉着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后,良久,迟疑地吞了吞口水。
……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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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倾宫莲池中一片残荷,死水尘封在薄冰之下,半点生气也无。
默珠端了碗刚煮好的参汤,进殿时见盛云雎倚在美人榻上发呆,倾城般的容貌略带几许病态的美感。
盛云雎还是少女时也常常喜欢看书,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合上书时,便轻声吟诵《诗经》里的情爱,向往之情溢于言表。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日益展现出惊艳绝伦的美丽,那般绝世容颜,为她带来许多美誉,可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少了。
默珠思绪复杂,走过去将参汤放下,又把羊绒毯子替她往上拉了拉,轻声道:“公主,喝点参汤吧。”
盛云雎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盛汤的白瓷碗,道:“没胃口。”
她脾气好,但也很倔强,认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
默珠正不知该怎么劝,忽听殿门外传来三公主盛玉儿的声音。
“长倾姐姐,我来看你啦!”
默珠眉梢微喜,一看盛云雎的脸上果然恢复了几分生气,便道:“奴婢去开门,公主快将参汤喝了吧,否则一会儿长平殿下见了,又该闹脾气了。”
说罢,轻笑着转身开门去了。
盛云雎看着她去的方向,未应。她一向深知宫闱之人的心没几个是热的,长平喜爱她,一半是因为她脾气好,更重要的一半是因为她是刘皇后的女儿,自然要巴结。
但盛云雎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久以来,盛玉儿的确对她很好,处处维护她,容不得别人在背后说她一丁点的不是。
而后来很多冰冷的日子,都是在盛玉儿的陪伴下,她才慢慢地熬了过来。
盛云雎轻叹一声,素手端起小碗,将温热的参汤一饮而尽。
盛玉儿平日只要有空就会来长倾殿找盛云雎,不光是她的母亲谢贤妃的嘱咐,还有她性子活泼、喜欢讲话的原因。而她讲话的内容又往往平平无奇,譬如今日看到一只鸟,譬如哪个妃子的猫又乱跑了,总之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只有盛云雎愿意静静地听她讲完。
盛玉儿今日照旧跟她讲了一些琐碎的小事,盛云雎浅笑着听罢,却忽然道:“马上要过年了,我听说裴将军要南下回京过年,这两年北境安定,实属难得,你又可以见到他了。”
盛玉儿脸一红,瞪了眼偷笑的默珠和自己的侍女潇潇,气道:“这、这关我什么事啊,盛思甜才想见到他呢!”
盛云雎摇了摇头,先示意默珠二人退下,等屋里只剩她俩的时候,才伸出食指戳了戳盛玉儿的脑袋。
“又在胡说,长福妹妹已经嫁给沈将军了。”
盛玉儿不服气的瘪瘪嘴:“她那么不要脸,说不定哪天又会从衡阳杀回来,把裴将军也抢去当驸马呢。”
盛云雎知道她一向口无遮拦,想什么就说什么,无奈道:“那若真如你所言,你会放任她把裴将军也抢走么?”
盛玉儿张了张嫣红的小嘴,没好意思说话。
盛云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长福以前确实是娇纵了些,但也绝没有你说的那般肆意妄为,她如今已为人妻,你便更应该抓紧机会,多与裴将军见面相处才是。”
不觉间,盛云雎眼底熄灭多时的光芒似乎隐隐亮了些许。
“裴将军是位好儿郎,性子又比沈将军温和得多,沉稳内敛,知书达礼,是不可多得的君子。以前大家都知道长福喜欢他,没人敢同她争,可如今长福已经另嫁他人,你若再不争取,便让别的管家小姐占了先机了。”
盛玉儿听罢,咬了咬娇唇,乖顺地点点头。
片刻,她抬头问盛云雎:“那姐姐你的心上人呢?”
盛云雎微微一愣,恬静的笑容在嘴角僵了片刻,又释然一笑:“明明说的是你呢,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从哪里来的心上人?”
盛玉儿道:“怎么会没有?姐姐生得这么漂亮,那些王公贵族早就扎堆地向父皇提亲啦,不过听说你一直没有自己的心仪之选,才迟迟未定。可是长倾姐姐,那么多人提亲,你当真一个也没看上吗?”
盛云雎垂了垂眼帘,眉间的涩然像莲池的水,许久,道:“他们看上的,就是我这副皮相罢了,若是再过数年,我年老色衰,之后的日子便难说了。”
盛玉儿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咱们贵为公主,嫁过去也是正室,怕什么?而且父皇尚有三宫六院,朝臣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还有母妃她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盛云雎听罢,定定地看了盛玉儿半晌,最终道:“是啊,都是这样过来的。世间男子,皆是薄情。”
她少时读过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原来也只是书中篇章,作不得真。
第12章 体贴
这日天气放晴,午后,盛思甜备了身男装换上,打算出门一趟,篱落听了以后也要跟着去。
盛思甜却让她留下,去和小太监阿文研究研究她的炭。
篱落一听这话,耷拉着脑袋,沮丧道:“又要用炭画鸡蛋啊,公主,您都试了多少种炭了呀!”
盛思甜说:“你若不想试,便让阿文代劳,你在旁边盯着就好。”
篱落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您一个人出门,奴婢实在不放心您的安全。”
“这是在衡阳,镇南将军沈青行的地盘儿,逛个大街能出什么事?放心,我去去就回。”
盛思甜轻拍了拍她的肩,随后便带着银两转身出门了。
到了大街之后,她先转去药铺,这家铺子正是上回盛泽宁去抓药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