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门外一声响起。
和珅转头扫了一眼,就见宝玉站在那里,身边还带了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和琳趴在和珅耳边道:“兄长,那人是秦钟。说是宁国府的什么亲戚,整日与贾宝玉厮混。”他声音压得极低。
但和珅还是推开他,道:“坐直了说话,像什么样子。”
和琳便忙坐直了。
贾政见状,更觉羡慕。
心中暗道,这和珅教训幼弟,实在有一手。
贾政再转头看宝玉。
便见宝玉那张略显憔悴的面孔上,露出了惊慌之色。贾政心下更恼。
实在难与人相较!
宝玉朝着和珅这边躬身道:“和侍郎。”
宝玉畏惧和珅,又难过于和珅竟与他的林妹妹定了亲。
此时见了和珅,宝玉便觉心头疼痛难当,眼睛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秦钟也上前与众人见了。
和珅并不大喜欢他,扫了一眼便皱了下眉。
秦钟乃是秦可卿的弟弟。
宝玉与秦钟厮混,有个源头便是他在梦境中,和警幻仙子的妹妹巫山云雨一番,而秦可卿恰巧与警幻之妹生得一模一样。
宝玉心中对秦可卿怀有不可说的心思,见了秦钟,便也爱屋及乌。
可这秦可卿,官名兼美。
和珅曾听过一个说法,说秦可卿为何有这样的官名,乃是暗指她兼宝黛二人之美。
如何有人,能兼并得了黛玉的美呢?
和珅早先知晓这一点时,心中便有些不大痛快。
宝玉因秦可卿的缘故,爱护秦钟。
但他却因秦可卿的缘故,实在不喜秦钟。
和珅收敛起冷淡的目光,起身道:“屋中人多,气不通,我在道观中走一走。”
贾政知晓他要去做什么,便起身送他。
和琳忙道:“兄长等我!”
和珅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和琳便讪讪道:“我且后头再转转。兄长先行。”
说罢,便只得目送着和珅远去。
上次只得远远瞧了一眼,哪有这次这样近?
和琳实在抓心挠肺得紧,只想能再见一面未来嫂嫂,究竟生得何等模样。
要知晓,府上本有不少前来说亲的人家,都一一被兄长推拒了……
待和珅走后不久,和琳便也告辞了。
如此,宝玉才松了口气,带着秦钟坐了起来。
如今比较起来,宝玉觉得那位和侍郎比他父亲还要可怕些。
因而,陪着父亲坐一坐,倒也不是以往那样难熬了。
且说这头。
黛玉、惜春连同宝钗三人,正在道观的后院儿中瞧那满院子的花儿。
王夫人便携了灵月,远远的在一旁低声说着话。
灵月不断朝这边扫来,但她在黛玉这里吃了两回亏,如今倒是没那样傻了。她将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这会儿,院子里的宁静却突地被打破了。
宣通道长与谁说着话,仿佛不经意地闯了进来。
众人不自觉地朝那头看去,便见宣通道长身旁站了个年轻公子,着白袍,实在浊世翩翩佳公子的风采!
黛玉侧着头,听惜春说:“这道观瞧着还有趣些……”
她正要回应,一回头,视线里已经猛地撞入一道身影。
黛玉心底一跳,双眼微微瞪大。
“他怎么来了?”
惜春歪头一笑:“想是来寻姐姐的。”
宝钗也旋即领会到了他们为何会来这山上,便笑道:“为了妹妹,和侍郎倒也是用心良苦。”
不过意外撞见,总叫人说不出闲话的。
黛玉只觉得脚下踩着的土地都烫了起来。
她抿了下唇,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二舅母,还有灵月。
二舅母已经面带笑容,主动上前,只是挨得并不近。灵月的目光也怔怔落在了和珅的身上。
这厢和珅却目不斜视,与那王夫人说了三两句话,便行到了黛玉的跟前。
他开口,嗓音低沉:“两淮无趣。”
黛玉心中一紧,又莫名有些欢喜。
他不至当着这么多人,说思念她的话罢?
和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知为何,黛玉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深深的目光包裹在了其中,连挣扎也懒得挣扎了。
和珅低声又道:“但幸而盛产天香枣,我便带了些许回来。”
说罢,他便转身从仆从手中取过一个匣子。
他将匣子面朝她,打开来。
只见这么个精巧的盒子里头真放着一些枣。
这些天香枣,个头大而圆,晶莹剔透,色面极好。
枣上头还挂了点儿水迹。
像是刚仔细洗过了,只要捻起来便可入口。
黛玉想笑。
情绪在刹那间飞扬得,按也按不下去了。
身后一干人也都没了声音,他们都盯着那匣子天香枣。
没有谁会出声说,这样的玩意儿太过寒酸。
不寒酸。
半点也不寒酸。
灵月看着那匣子,嫉妒得眼底几乎都要流下泪来。
去两淮公干,却还不忘携一匣子盛产的天香枣回来,眼巴巴地送到了黛玉的跟前。
这林姑娘,她究竟有什么好?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怕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