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梦极为怪异。
在梦里, 母亲更早的过世了, 而她年幼便入了府。入府时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待见了宝玉后, 竟是将一腔的心思都系在了宝玉的身上。
可宝玉同谁都要好, 她便吃了不少醋, 还整日里自己哭起来。
雪雁不醒事, 也顾不上她。婆子嬷嬷们俱都年迈,见她受府中下人编排,也帮不上忙。
舅舅们、舅母们待她也并不亲近, 舅母更是总敲打她勿要与宝玉过于亲近。
而宝钗入府后,她的处境变得更为尴尬,总有人在背后暗暗讥讽她。
在梦里, 她不知晓经历了多少的岁月。
终于, 因她终日愁苦、以泪洗面,她的身子已近油尽灯枯。
病床之前, 她焚了手稿, 吐血而亡。
而潇湘馆外, 喜乐正鸣。
贾府要娶宝二奶奶了。
连她的丫头, 都被传去扶新奶奶了。
那梦里的酸楚、憎恨, 死死缠绕着她的心, 叫她喘不过气来。
黛玉猛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一只手却突地从背后伸来,抚了抚她的背脊。
那只大手有些火热,霎时就拂去了黛玉一身的寒意。
黛玉不自觉地反抓住了那只手, 那手掌比她的要大出许多, 带着一层薄茧。
“可是魇着了?”背后传来低低询问的声音,还挟裹着微微沙哑的味道。
黛玉点了下头,扭头去看身边的人。
和珅躺在床榻上,因为她坐起来,将被子带走了的缘故,于是被子便滑到了他的腰腹处。
他上身未着衣衫,露出了一层薄薄附着其上的肌肉。
只随意瞥上一眼,便可想象出腰腹蕴含的力量。
黛玉的脸霎时红了个透,甚至隐隐有些腿软。
方才那些梦魇,这会儿已然被抛到脑后去了。
和珅撑着床榻坐了起来,抬手取过一旁的衣裳,先为黛玉披上了,随之双臂跟着将她往怀里一裹,这才又问:“梦见什么了?”
隔着那样薄薄的一层衣裳,和珅身上的热度,能清晰传递到她的肌肤上。
黛玉的面颊更红了,她甚至不自觉地攥住了被角,微微恍惚地道:“梦见……梦见在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我过得不太好……”
和珅目光闪了闪,将黛玉往怀里裹得更紧。
黛玉的脖颈这下都跟着红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道:“那都是梦,绝不可能发生的梦,睡吧,天还早,再睡会儿。”
“唔。”黛玉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本觉得有些羞意,但这会儿却又不自觉地想要放松下来。
她倚靠着和珅的双臂,真的就又闭上了双眼。
而这一次,她什么都不曾再梦见了。
时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和珅的手臂都有些麻了。
他低头瞧了瞧黛玉,黛玉紧紧闭着眼,陷入了熟睡之中。
和珅这才小心地低下头,在她额头吻了吻。
《红楼梦》里的那些,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为,他不允许。
黛玉与和珅成亲后,等到回门日,便回了一趟和亲王府。
而贾府上下,等啊盼啊,到日落西山,也未能等到侍郎府的车驾。
王夫人有些慌了,她顾不得其它,还让人写了信送去。
谁知晓也都没有回信。
贾政欲与和珅攀谈,却也始终寻不着时机。
荣国府外表瞧着依旧光华,但实际,却已经处在一片风雨中,摇摇欲坠了。
王夫人出门还能听见旁人议论,说这场大婚,花费了多少银钱。那红妆又铺了多少里去。那婚宴上,又有多少王公贵族在座……
王夫人越听,心下便越觉茫然。
这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何,为何和珅突然变了脸色?
乾隆三十四年十一月,乾隆下了两道圣旨。
一道命班师,征缅。
一道……却是抄了荣宁两府的家。
一时间京中议论,沸沸扬扬。
他们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感叹和珅手段高杆。
前头那位林姑娘又认了和亲王作阿玛,后头又封了多罗格格。她的身份已经从荣国府中脱离出来,一跃和皇室扯上了关系。
那荣国府再如何,便也不干这位林姑娘,哦不,侍郎夫人的事了。
宝玉曾见过和珅抄了临安伯府的模样。
他骑着高头大马,形容冷峻,身后官兵皆携刀剑,发出铮铮令人胆寒之音。
那日回去,他都尚且做了一场噩梦。
而这日……
和珅带着兵,驻足在了他荣国府的跟前。
贾母由人颤巍巍地扶了出来,其后紧跟着贾政、王夫人、宝玉……
他们惶恐不安,脸色煞白,目光甚至有些呆滞。
“为何?致斋兄为何……”贾政咬住牙关,怒目而视。
和珅翻身下马,一手扶住腰边的刀,一边缓步上前。
“我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往日荣国府待黛玉如何,我只会记在心中,来日加倍还之。”
贾政愣住了:“你……你……”
王夫人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发丝凌乱,她道:“你还在怪宝玉,你在怪宝玉,是吗!”
“岂止呢?”和珅抬眼,淡淡道:“若非有我,黛玉要被你们欺成什么模样啊。”
他的口吻云淡风轻。
但却叫人打心底里升起了寒意。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荣国府的盟友啊。”和珅微微一笑。
终于打消了他们怀抱着的最后的侥幸。
贾母哀嚎一声,当即昏了过去。
和珅环视一圈,将他们畏惧、后悔、愤怒……种种神色都收入眼中后,方才转身离去。
抄家并不需要他盯着。
他前来,只不过是为了将黛玉所受之苦,今个儿也叫他们尝一尝罢了。
荣国府上下若是做糊涂鬼多没意思啊,当然是要让他们明白着去受罪。
身后又是一声哀嚎。
原来贾政气得也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