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前来拦阻,晏枝怒瞪他们, 道:“太.祖设鸣冤锣便是为了让民意能达圣听,你们凭什么拦我?!这锣百余年没人用,今天正好派上用场,都给我滚开!”
她蛮横的一脚踹开旁边冲过来的守卫, 执着地敲锣,正欲再动手,手腕却被猛得握住,晏枝怒意渤发,一回头正好撞上一双冰冷的眼。
洛无戈薄唇紧抿, 无声地看着晏枝, 晏枝愣了一下, 冷笑着说:“洛小将军做什么拉扯我的手?想当街非礼吗?”
洛无戈顿时将手放开,向后退了一步,蹙了蹙眉头, 低声呵斥道:“穆夫人,休要在此胡闹。”
“你居然说击锣鸣冤是胡闹?!洛无戈,你好大的胆子, 你有没有把太.祖皇帝放在眼里!”
洛无戈见她蛮横无理,低声提醒道:“圣上最近身体不好,你别逼他。”
晏枝正要开口,忽听一旁太监道:“穆夫人,圣上请您去御书房说话。”
“御前断案,三司合审吗?”晏枝反问。
大太监一怔,问道:“穆夫人这是……?”
“我不为别的,”晏枝将锣锤放在一旁,昂了昂下巴,对大太监道,“我来替我家阿姐讨个说法!”
大太监立刻明白过来,劝说道:“巫蛊之事已有定论,确实是曦贵妃心里走偏了,陛下身体不好,老奴……”
“赵公公!”哒哒马蹄声传来,背后,晏殊同从马背上下来,将一把别了黄穗的金色匕首抛了过去,道,“我和枝儿的目的一样,来替长姐讨个说法,还请按照太.祖遗训,敲响金锣,御前断案,三司合审!”
两人语气不容争辩,赵公公没法,回转去通禀,过了片刻才请两人进去,晏殊同都将太.祖御赐的匕首拿出来了,再说下去真就是枉顾祖宗遗训的孽子孽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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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来审理此案的除了三司竟还有荣安王李景华,这也不奇怪,这事就是李景华在背后搞出来的,此刻出现反转他李景华怎么能不来镇住场子。
再见李景华,他一身官服,气度非凡,依然是清雅的檀香味,眉眼雅致温和,像极了慈悲的白衣观音。
如果两人没有之前那么糟糕的过节,晏枝可能会觉得这人气度非常,赶紧多看几眼,可惜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梁帝高坐宝座之上,晏枝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确实有些病态,比上回见到苍老了些。
她记得书里梁帝是个短命鬼,处理掉晏靖安一家后没活几年就没命了,唯一能继承大统的子嗣还是个孩童,由荣安王担任摄政大臣,替天子执政,而他的太傅则由被岑修文收作关门弟子的洛霞笙担任。
“咳咳,”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打断了晏枝的回忆,她抬起头,听梁帝道,“穆夫人,你鸣锣是为了替你长姐申冤?你可知她晏明珠嫁入宫中便是我大梁的曦贵妃,而不再是你们晏氏的掌上明珠!”
“那又如何?”晏枝心想自己嚣张跋扈的恶名背负了这么久,也该是让它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她冷哼一声,道,“阿姐爱你,才愿意嫁进宫里给你当妃子,成了宫里的曦贵妃,但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阿姐,如今她身处困境,我怎能坐视不管!”
梁帝沉吟一声,看着晏枝。
晏枝继续道:“若是别的也就算了,毕竟我家阿姐我知道,她确实满肚子坏心眼,但是若说她要害你,还是用那绝命的巫蛊之术,我是半点也不相信!陛下,你知道阿姐当初和我说什么吗?”
她深深望进梁帝的双眼,道:“她看见陛下就如同看见了后半生的幸福,她爱慕陛下,愿意抛弃自己的洒脱与自由,嫁入宫中,成了被折断翅膀的笼中鸟,她那么爱你,爱到哪怕替你去死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怎么可能用巫蛊之术戕害你的性命!”
梁帝神色一怔,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李景华突然出声咳嗽了几下,唤回了梁帝的思绪,他双手拢进官服大袖中,微微一笑:“抱歉,天气忽冷忽热,圣上也该注意身体。”
梁帝回过神,点了点头,道:“朕的身体一日日变差,就在这时从那毒妇房里搜出巫蛊之术,交由高人破解之后,朕的身体便好了起来,这不正是诅咒?况且,巫蛊小人确实是从曦贵妃的房里搜出来的,证据确凿!”
“从房里搜到的就一定是她放的?”晏枝随手抽出腰间的香囊丢在地上,说,“我的香囊掉在圣上殿前,是圣上拿的吗?”
“放肆!”众大臣齐声呵斥!
晏枝不为所动,道:“你看,大家都觉得荒谬,这又算得上什么证据?!”
“你——”有大臣看不下去晏枝的胡搅蛮缠,开口道,“简直是诡辩!除开巫蛊术,还有宫女作证!”
此人是御史中丞段良秀,是荣安王一脉的重臣,掌御史台,担监察百官之责。
“哪个宫女?”晏枝问。
“请陛下宣召宫女玲珑上前作证!”段良秀道。
“宣。”
不多时,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倒在梁帝与众大臣面前:“奴婢玲珑,是曦贵妃宫里的侍女。”
“玲珑,”段良秀冷哼一声,“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诉穆夫人!”
“是、是……”玲珑磕了个头。
“既是要审,把曦贵妃也请出来吧。”晏枝道。
梁帝沉吟一声,唤道:“召罪妃晏氏来见。”
过了片刻,晏明珠被押进大殿,她已不复上次晏枝所见的狼狈,面上只化了淡淡的妆,长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支朴素的银簪,但骨子里的绝世风华却展露无遗。
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依然是姿容无双的曦贵妃。
她跪在梁帝面前,不卑不亢:“臣妾拜见陛下。”
梁帝心里一颤,恍然间想起了两人的曾经,十余年的夫妻过往夹杂了许多痛与恨,但也并非只有这些。这个女人,曾经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爱慕与憧憬,那么炽烈,那么灼人,那么令人心魂荡漾。可现在宛如一摊死水,冰冷绝望。
自知始末的梁帝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愧疚,但很快便冷了下来,他并未出声,让晏明珠跪在地上,同宫女玲珑道:“说说你所看见的。”
玲珑颤声道,“大约三日前,子时刚过不久,是奴婢夜里当值,奴婢听见贵妃殿里有古怪声响,担心是遭了什么蟊贼,惊扰了贵妃休憩,便前去查看。方推开殿门,便瞧见贵妃不知道在殿里摆弄什么,影子投在纱帐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厉鬼。偶尔还能听见清脆的铃铛声响和一些咒语似的碎碎念。”她停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晏明珠,但晏明珠一言不发,也不反驳,平静地听她说话,她心里忐忑了一下,继续道,“那段时候,贵妃不许别人夜里在殿里值守,奴婢们只能守在殿外十步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形出现了多少个晚上。奴婢当时被吓了一跳,不敢说话,把这事藏进了肚子里。后来听说在贵妃宫里竟然搜、搜出了……”
她吓得跪趴在地,全身颤抖地说:“搜出了巫蛊之术,为了殿下龙体着想,奴婢才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圣上明鉴。”
“穆夫人,你可听清楚了?”梁帝冷色睨着晏枝。
晏枝淡淡道:“听清楚了,但是陛下,她看到的只是剪影,说出的只是自己捕风捉影的猜想,没有一个字落实在曦贵妃真的使用了巫蛊之术,陛下难道不想问问曦贵妃她究竟在殿里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