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到你说那人,严刑拷打后,他果然说出了与洛霞笙之间的关系!我当真没想到,洛霞笙竟是胆大包天,敢和大稷山的流寇头目结拜成兄妹!”
“杨小将军,洛霞笙是荣安王李景华的义女,事关皇室颜面,你不可操之过急,找个机会呈禀陛下。”
“我知道。”杨少秋正色颔首,“我听你的,没打草惊蛇,这次突袭来得突然,匪寨里很多人都没准备好,我将他们彼此隔离关押,免得他们互通有无,交换证词。”
“杨小将军聪慧!”晏枝不吝赞叹。
杨少秋俊俏的面皮一红,嘿嘿傻笑了两声,他端起茶水饮了一口,舔了舔嘴唇,道:“那、那什么……我先回去了。”
晏枝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杨少秋忽然回头,忐忑不安地问:“穆夫人……我想问你个问题。”
“怎么?”
“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给穆家大老爷守寡?”
晏枝想了想,现在只是图这个身份方便,守一辈子寡应该是不可能的,哪怕知道杨少秋的心思,她也不能这样骗他,于是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还没想好,以后若有机会,大概是会出府。”
“哎……什么机会?”杨少秋有些摸不到头脑,憨憨地看着自己。
晏枝噗嗤一笑,心想,她虽然对杨少秋现在没有男女之情,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杨少秋少年英杰,家世、模样、性格和人品都是上流,若是以后,嫁给这样一个实诚心的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笑着说:“待以后,遇上一个如意郎君,我就改嫁给他。”
杨少秋缓缓瞪圆了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整张脸红了个彻底,但随后又露出懊恼的神色,他耸了下鼻子,像是只忧郁了的大犬,低着毛茸茸的脑袋,道:“……怎么我就不行吗?”
晏枝权当没听见,把他送出府,回想杨少秋的模样越想越是有趣,晚上收到穆亭渊来信后便把这事写在了信上。
几日后,晏靖安从朝上下来,换了一身便服便往晏枝府上来了。
他与晏枝说了些体己话,便蹙眉严肃地道:“枝儿,洛霞笙那事怕是不成了。”
“怎么?”晏枝担心地问,“出了什么变故?”
晏靖安摇了摇头,道:“我们的计划没有问题,但是——那洛霞笙竟是喻妃的女儿,是皇嗣!圣上重视后嗣,便是洛霞笙犯下谋逆大罪,他也不忍心处死。”
“哦?”晏枝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洛霞笙的身份搬了出来,不过这确实是寻得一线生机的最后办法,看来之前铺垫在梁帝心中的种子生长出了无数藤蔓,死死地裹住了梁帝怀疑的心。
她问道:“圣上最后是怎么处置的?”
“圣上让她和洛无戈一同去战场,生死有命。而且,当大军班师回朝,若是洛霞笙没立下一等大功,那她只能留在边关,往后余生不得踏足北都一步。”
晏枝心想,这已经是最严重的惩罚了,这次吐谷浑大军突袭,边关压力极大,洛霞笙想要立下战功,必然要兵行险着,生死难料。
梁帝这是气不过洛霞笙勾结匪寇,却又不忍心让李氏子嗣折损在自己身上,才会懦弱地选择逃避,交由命运决定洛霞笙的生死。
也足够了。晏枝心想,事到如今,洛霞笙很难再翻出什么浪花,她所依仗的筹码在这个故事线里都不再是她的所有物,财富、地位、权势、名望和追随者……她一无所有。
以后……就看命运的安排吧。
晏枝又问了晏靖安一些朝中的情况,确认时局正在掌控中后才放下心。
五日后,洛无戈率军平定边关动乱,洛霞笙随同。
十日后,本该是晏靖安起兵谋反被活捉在宫殿里的日子,晏靖安平静地上过朝,跑来穆府蹭晏枝的饭,父女俩闲话家常,岁月静好。
往后一日日,晏靖安心性越来越沉稳,梁帝对他的信任越积越多。因着洛霞笙,梁帝不再将自己的信任全部托付给荣安王李景华,反倒开始施行制衡一道。
待晏枝确信,晏家不会破灭之后便全身心地操办起自己的生意。
她请了高人将蚕树种成林,养了肥硕的蚕,吐出最顶级的丝,交由技艺最醇熟的工坊制成布料,放在锦绣里做成最美的衣裳。
所有北都的贵族女子都以拥有一件锦绣里的衣裳为荣。
日子一日日过去,她与穆亭渊经常通信,所有往来书信都被她存放在一个铁盒子里,见证着一个男童长成少年,又长成了青年,见证了他一路跋山涉水所走过的风景。
小盒子的最上方放着一张晏枝最喜欢的书信。
穆亭渊的文字彻底褪去了少年稚气,带着几分锐利的锋芒,又能让人仿佛看到他落笔时的缱绻温柔。
上头写着——
“所有的明山秀水,我都想带你去看。”
眨眼间,八年已过。
晏枝在铺子里对完账本,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趴在桌子上。
莲心担忧地问:“夫人,你没事吧?”
她昨夜染了风寒,半夜起了烧,今早喝药把那股劲下了下去,但让她身体有些疲乏。
晏枝吸了吸鼻子,接过热水喝了一口,妥协地说:“回去歇着吧,感冒真是越熬越糟。”
晏枝刚站起来,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她稳了稳身子,道:“不行了,备张床,我在这睡会儿。”
“夫人,”三才拜道,“方才来了封信,是亭渊少爷的,送信的驿使说,路上碰上地龙翻身,山石滑落把路堵了,好些日子才疏通开。”
“难怪这月的信晚了这些日子,山石滑落,蜀道难,不知道他有没有事情。”晏枝拿过信,展开一看,惊喜地笑了起来。
她抬眸看着三才与莲心,柔声道:“亭渊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