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年只是听沈秋意说起过,极北边的人会将床烧热了睡,没想到,自己竟然亲自睡了回!
红倚就抿着唇笑,“火炕可不就是热的吗?不热的话,这里那么冷,晚上睡觉特定冷死个人。不过夫人这个尤其热些,公子特意吩咐过的。”
说到穆景安,罗纱想到半夜里那温暖的怀抱,便问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红倚说道:“公子到了这里一向是到处乱跑,哪儿都要走一走的,具体现在在哪里,真说不清。”
罗纱颔首,这时红绣也行了进来,两人服侍着她起身,又伺候着她用了些饭,再给她裹上厚厚的皮毛衣裳,这才让罗纱出了门。
罗纱前一日未用晚饭,穆景安生怕若是忽地吃油腻了她的肠胃受不住,记得罗纱喜欢吃菌类的汤,故而今日早晨吩咐人在粥里放了些菌,一同煮得烂熟,给罗纱当早饭。
见罗纱赞叹东西好味,又一直好奇这些菌是怎么长出来的,红倚红绣就带了她去瞧。
路上经常有人经过,看到罗纱都笑着打招呼。罗纱一个都不认识,但被人们脸上洋溢的热情笑容打动,每次都很开心地回了话。
只是想到南边的事情后,她虽面上不显,可心里却压抑难诉。
那令人伤心的话题,即便是红倚红绣面前,她也不会提及。
去南边的那些人,对于小时候在这边长大的姐妹俩来说,必然有许多都是认识的。
三人正这样慢慢行着,有妇人迎面行来,红倚红绣就迎上去唤了声“娘亲”,正是聂夫人。
看到聂夫人,罗纱倒是明白姐妹两人为何这样漂亮了——像母亲。
聂先生可没这样的好相貌。
看见两个女儿同罗纱一处,聂夫人就对她的身份猜到了五六分。再看罗纱行为举止,越发肯定起来,不待红倚她们说起,聂夫人就说道:“夫人昨日里睡得可还好?”
罗纱一想到自己睡了这许久,微微羞赧,脸上浮起了些红晕笑道:“很好。”
聂夫人就也笑了:“在这儿夫人不必拘束,想怎样便怎样。夫人可是要寻公子?”她指了一处道:“在那边,走到那棵最大的树下往右转,就能看见公子了。”
罗纱忙道了谢,正要去寻穆景安,谁知一抬眼,就见穆景安正转过弯朝了这边走来,显然是听说她醒了,来寻她的。
“公子和夫人感情极好,”聂夫人说道:“让我想到了当年的国公爷和长公主。”
罗纱一愣。
长公主属意叶之扬她是知道的。若说穆青涯和长公主感情好……
她暗暗叹息。
穆青涯身为穆家长子,自然知道自己往后定然要尚公主的,当时宋家的公主只得长公主一个,穆青涯定然知道将来要嫁给自己的会是谁。
长公主那样夺目的人,想不喜欢上,却也难。
就如穆景安……
她抬眼看看那朝着自己行来的少年。
这样的少年,想不喜欢上,也难。
罗纱见穆景安来了,就让红倚红绣不必跟着了,让她们陪陪母亲。她则提着裙摆,踩着积雪,想要大步跑去跟穆景安汇合。
姐妹俩看她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还想跑,惊了惊,不放心她想要跟着过去,却被聂夫人拦住了。
红绣正待要说什么,聂夫人看看被唬了一跳急匆匆跑到罗纱身边的穆景安,再看看姐妹俩,两人就都噤了声,红绣就也不说什么了。
“你竟然还敢跑!”穆景安拉住罗纱的手,咬牙切齿说道:“真摔着了怎么办?”
罗纱踏踏脚下积雪,笑道:“真摔了也摔不疼不是?我就不信你没在这儿摔过。”
穆景安一想,还当真是这样。有时候觉得积雪美丽,他甚至会主动躺倒在雪上。
只是他自己摔着了没感觉,可罗纱若是真摔着了,他光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得慌。
罗纱见他发愣,扯扯他衣袖,低声问道:“事情……他们知道了吗?”
她指的是南边发生的事情。
在这里她也只得问穆景安了,问其他人的话,生怕触动他们的伤心事。
好在此时阿一阿二他们都不在听不到,应当是穆景安让他们同家人团聚去了。
穆景安反应了片刻才晓得罗纱说的是什么,闷闷地“嗯”了声。
他同罗纱并行着一同往前走,慢慢说道:“昨日里来了后我就见了大家。大家都知道了,只是……都还装作不知道一般,该怎样还怎样。”
他说完又是一叹:“他们许是不想给我压力。可我……”他握紧了拳,沉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昂然站在这天地间,不再受到这等伤痛!”
罗纱听穆景安说过,南边那些人都是出自这里,均是自愿过去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如今出了事,虽说闻先生和聂先生救下了一些,可还是有不少人牺牲在了那里。
想到这个,忆及方才大家热情向她打招呼的样子,罗纱的心就揪得生疼。
都是有父母妻儿的,那皇帝,怎的就残忍至此!
虽说他们是穆家人,可他们的存在也只是为了守护穆家,未曾想过去争些什么、夺些什么。
若不是当初太祖皇帝想赶尽杀绝,又怎会有默默守护着穆家的穆家人,又怎会有想尽办法也要保住穆家人的穆家家主!
说起来,还是宋家皇帝的错!
穆景安正沉浸在悲痛中,突然发现罗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侧脸看到她低沉的眼神,就知她在想什么。他有心让她不再继续去想,忙将她厚厚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又上下打量了穿着厚厚衣裳的她一番,笑道:“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