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法则只能操控死,却不能操纵生。”
他手指轻轻点在前方那团小小的神魂上,一道奇异的法则之力溢出,于是指尖的那团光点也随之变亮。
一股生机从中溢出,商无央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开始复苏,然而他却陷入了恍惚之中。
除去数千年前上玄仙尊的惊鸿一剑将所有兽人灭杀那次,其他时候商无央从未见过他师父出手。
在他心中,师父便是将死亡法则修炼至大成,所以才能挥剑灭一界。
然而此刻,上玄简单地一抬手,整间暗室内都萦绕着那道法则之力后,商无央才知道自己错了三千年,他也终于知道自己面对叶疏白时,为何生不出一丝迎战的勇气。
因为叶疏白的法则之力竟然跟上玄仙尊所释放出的气息一模一样,以至于再面上叶疏白时,那些被他忘却的恐惧自然而然地又浮现出来,让他无心反抗!
封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记忆被翻出,商无央又回想起那个被血腥味笼罩的暗夜,自己就躺在尸堆里,而师尊立在夜风中扬剑,风吹过时,那些隐在暗处的无数兽人瞬息毙命,连临死前的哀嚎都没能发出。
那时候,他察觉到一股气息,跟自己刚刚领悟的死亡法则极其相似,却又强出无数倍,几乎从根源上将自己压制。
那时候的商无央认定,那便是死亡法则修炼到极致后的威势。
可是叶疏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叶疏白是师父的分身投影?还是说他是师尊另一个徒弟?又或者是师尊血脉传人?难不成这世间竟有另一人和师尊一样将法则修至圆满?!
商无央半透明的神魂悬在命牌上方,像一道随时要涣散的虚影,他察觉到有些事似乎并非跟自己坚信的一致,有什么东西在暗光下酝酿着,即将破茧而出。
“与死相对的,是生。”上玄真人的目光透过商无央,像在看他,又像在看另一人。
他极少说这么多话,又或许是平日从未有人倾听,所以这次说得多了些,竟主动谈起自己亲历之事。
“我此去北荒境,便是去寻找那个掌握了生之法则的人,她的名号你应当有听过,人称悬壶仙子。”
商无央一怔,就算他沉迷于修炼不问世事,但是悬壶仙子的大名还是有所听闻的,毕竟那是这数千年间最具天赋的医修,手下救过无数条人命,便是东玄派内,也有不少弟子承过她人情。
她平日踪影难寻,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各界寻药,想来此去北荒境亦是为了采集药材。
原来她竟然掌握了生之法则!难怪会救下这么多人!只是师尊为何要寻她?
“寻她的道路有些曲折,但总算顺遂归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上玄仙尊自手中取出一道小小的光点,从它上面散发出一道强得让人无法忽视的生机,商无央的神魂似乎都受其影响变得稳定许多。
商无央心中生出一丝小小的希冀。
他想问师尊,是否早就预知到自己会有这般大难,所以特意去寻悬壶仙子救他。
然而不知为何,这句话他却不敢问出口,某种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里蔓延开来,在一点点抹杀那丝希望。
最后,商无央只能艰难地问一句:“那悬壶仙子何在?”
上玄仙尊看着眼前的那道光点,缓缓抬眸,不语。
某些事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师尊他杀了悬壶仙子,还取走了她的法则之力。
商无央喃喃:“为何……”
“因为你无能,我只得多费些力气。”上玄仙尊简单地言出这件事实。
商无央脑海一片懵然。
他不知道师尊究竟想做什么,脑子里只剩下“无能”二字。
这词似是最尖利冰凉的刀,从他的神魂里划过。
商无央一直拼了命地修炼,不眠不休,这才换来了世人赞誉,才换来了宗门重视,为了修炼他剥去自己的情爱喜怒,所求的是大道,亦是求眼前这位亦师亦父的男子一句夸赞,他至今记得那两句“不错”。
他以为自己或许也曾让师尊感到骄傲过,然而时至今日,他才知晓,原来自己只是……
无能?
上玄仙尊冷冷淡淡的说着话,道出最残忍的事实。
“我以为你是最有天赋的那个,所以将你带在身边教养,看样子这是一个错误的抉择。她以医道自悟生之法则,且在修行资源不如你的情况下,尚且修炼到了圆满境界,便是我都费了些功夫才将其抹杀。”
“而他……”
商无央一颤,他知道这次说的是叶疏白。
“他生于下界,却领悟了真正的生死法则,甚至轻而易举地将你击杀。”
上玄仙尊平静道:“相较于他们,你是最无能之人,让我很失望。”
他伸手,在商无央的神魂上一点。
不是救活徒弟,而是冷漠地从他这缕神魂中,将死亡法则剥离。
商无央没有逃窜,也容不得他逃。
他的神魂恍惚着,眼睛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师尊,最后一点一点溃散在天地间。
眼前的光逐渐消散,声音也变成了死寂。
在最后的一瞬,商无央回想起的不是飞升时众人顶礼膜拜的荣光,亦非被叶疏白所杀时的绝望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