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轮血月不知何时褪去那抹艳色, 显出柔和的清辉,撒在这片原本黑暗无光的大地。
温暖而光明。
是乔灵妩所喜欢的。
然后,一年又一年过去,时光如流水般消逝在裴云弃守在乔灵妩的衣冠冢前, 转眼又是一年寒冬。
天空飘洒着冰凉的雪花, 落满了他的肩头, 他站起身, 拂去了乔灵妩墓碑上的几片素雪。
他冰冷的指尖落在石碑上镌刻着“乔灵妩”的三字上, 那石碑上唯有那处光滑平整,也不知在那无数个孤独的日日夜夜里, 他是摩挲着那仿佛刻入他骨髓的名字多少遍。
“姐姐……”他低低的呢喃:“擅作主张将你的衣冠冢设在魔渊,你不会怪我吧?”
无人会回应他。
纵然他这般自言自语已经很多年了。
许久, 他起身。
衣冠冢旁, 种满了魔鸢花, 糜丽而馥郁的香气笼罩着这片孤寂的天地。
裴云弃越过了这片魔鸢花, 正欲回不远处搭建的小木屋, 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木屋外。
是温时礼。
这些年来, 乔灵妩的师尊与师兄们相继飞升, 不久前欧阳臻也离开了大陆飞往九重天,最后也只剩下了温时礼。
但温时礼说:“我来道别。”
近些年来,裴云弃同他们间的关系也不似早些年那么剑拔弩张,至少能够坐下来好好的说说话, 每一年的除夕夜,也会聚在一起, 吃一顿团圆饭。
裴云弃早已料到:“大师兄也要飞升了么?”
“不。”温时礼道:“我属于这片大陆,我不会离开。”
多年前裴云弃将为魇的力量给了温时礼,温时礼得以完全修补灵脉, 而今灵脉被完全修复了。
他接着道:“所以,接下来的很多年,我将停留在灵脉之中,若无大事,也不会再出来了。”
“为何不飞升?”裴云弃问。
温时礼摇摇头:“我志不在此,灵脉才是我的归宿。”
“倒是你,在这片大陆上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了,也该飞升,去到更高的地方。”
“只有这片大陆,还保留着她停留过的痕迹。我不会离开。”裴云弃淡然拒绝。
温时礼不忍他一人孤寂的在魔渊生活,想了想,说道:“飞升吧。至少,去为小五,见一见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裴云弃一怔。
“我后来问过师尊,小五的父亲便在那九重天之上做神君。”
“另外,那天书,你也未能完全弄清楚,为何存在。小五因天书而死,你该去查清楚。”
温时礼认真道:“振作起来,飞升吧。”
裴云弃双拳不自觉的紧握住。
“我明白了。”
“那我也言尽于此。”温时礼伸手接住一片冰凉的素雪,说道:“今年这个年,我便不陪你过了。告辞。”
裴云弃颔首。
温时礼转身,一袭白衣清雅无双,包容了世间万物。
裴云弃忽然出声:“大师兄。”
温时礼脚步顿住。
“千年前我出逃灵地,抱歉。”裴云弃沉声道:“你的确是一个极好极善良的人,与我不同。感谢你的开解,与以德报怨。”
这些年偶有的几次见面,让裴云弃终于明白,乔灵妩为何那般尊敬依赖这位大师兄了。
作为兄长,他值得。
……
寒冬终将过去,转眼又是春暖花开,乔灵妩的衣冠冢前开满了糜丽的魔鸢花,而那种下魔鸢花的人,已经飞往了更高的地方。
九重天被一片云雾缭绕。
裴云弃再睁眼时,极目望去都是一片素雅的白色,而他一身黑衣,与之格格不入。
这便是九重天。
也是……天道产生的地方么?
裴云弃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毫无波澜了多年的内心,终于在这一刻掀起了杀意的波澜。
但与此同时,裴云弃被匆忙赶来的天兵团团包围,为首的仙将虎视眈眈的看着他:“魔界中人,岂敢来犯?!”
魔界?
他便是脱离了大陆,飞升至这九重天之上,依旧是魔么?
裴云弃往前迈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