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傲风只觉周身的内力顿时一窒,随即恢复,不由心下一凛,暗叹大哥所言果然不虚,便完全断绝了突袭暗算的心思,颇是客气的请他们进屋入座。
对于有些讪讪的自墙角走出来的四人,两位嘉兴铁捕装做没看到,心底自是难免大笑。
唐世君三人一向自视极高,但此时见到了一身皂衣的两位嘉兴铁捕,却为其气度所慑,莫名的升起自惭形秽之感,走在身后他们,颇有些无精打采,令唐傲风暗中皱眉不已。
众人脱下靴子,踏进淡绿地毯铺就的屋内,似有置身草原之感。
悦来客栈最高级的雅居,布置毫不奢华,却淡雅怡人。
桌上两只淡青瓷瓶插着梅花,淡淡的清香在屋内缭绕不绝,泌人心脾,四周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意境幽远,书香之气扑面而至。
半敞的轩窗能看到院内的竹林,青竹簌簌的轻响飘入屋内,更显得宁静清幽。
几人踩着厚软如茵茵绿草的地毯,纷纷落座,唯一的女子唐世美给诸人奉上茶茗。
“唐长老,在下等略知诸位的来意,故此前来拜访。”铁十七端坐如松,将精美的黑瓷茶盏缓缓放回桌上,俊逸过人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使人如沐春风,难以泛起丝毫的敌意与对抗之意。
唐傲风也放下了黑瓷茶盏,心中疾转,思忖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从何处所知,微一沉吟,见对方一直笑吟吟的望向自己,只好开口应道:“不知两位差人所来何意?”
“揽月剑客宋伯彦,……诸位此次的目的便是追杀他吧?”铁十七仍是温和的微笑,毫无剑拔弩张的气氛。
唐傲风心下一沉,丹凤双目一凝,低下头,浅浅尝了一口香茗,缓缓点头:“揽月剑客宋伯彦!……他竟在鄙门追杀淫贼玉面狐时出手阻挠,将玉面狐救走,委实可恨,不惩戒不足以平众怒,我等便是想给他些苦头尝尝!”
他心思转了转,压下了装糊涂的念头,直言不讳,却不会鲁莽的在捕快面前说杀人,既是知晓他们两个便是嘉兴铁捕,从唐傲寒那里知道了他们的狠辣无情,自是不会被铁十七温和的态度所迷惑。
铁十八微垂着眼帘,仍旧是紧绷着俊逸的脸庞,沉凝如铁,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
铁十七挂着温煦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貌似极为赞同唐傲风所说,笑道:“这些纯属私人恩怨,在下等不会插手,此次登门拜访,是求诸位帮忙来的!”
“老夫等艺浅力薄,不知有何效劳之处?”唐傲风见他笑得温和,语气也是客气谦让,心下不但未放松,反而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尽量说得滴水不漏。
“此事对唐长老等易如反掌!”铁十七笑着端起黑瓷茶盏,轻啜了一口香茗。
静静回味了一番自腹腔内涌出的清香,铁十七再次笑道:“唐长老等要报仇,在下不会阻拦,但在嘉兴府内,还望诸位不要急着动手,一切恩怨,出了嘉兴府再论,……不知唐长老意下如何?!”
铁十七此话虽说得婉转客气,但其中咄咄之意,也是呼之欲出,可谓绵里藏针。
“呵呵……,那位揽月剑客宋伯彦果真在嘉兴城内?!”唐傲风并未直接回答,反而话题一转,大感兴趣的问。
铁十七了然一笑,也浑不在意,他的来意本就是警告,答不答应,无关大碍,仍旧温和的微笑,点头道:“宋少侠昨日前来城里的回春堂求诊,业已痊愈。”
“痊愈?!”唐傲风已渐渐和缓的神色陡变,笑容已敛,语气中似有不信。
唐门独家秘制的牵机散,除去施毒者本人,无人可解,又怎么可能痊愈?!
“他面色如常,今天已去南湖上游玩,应该是已经痊愈!”铁十七似未见到唐傲风的惊讶与难以置信,似不知宋伯彦中毒之事,仅是淡淡一笑,对于他的置疑也不生气。
心下却颇有几分不屑,小小的牵机散,又岂能难得住医术通神的凤夫人?!
“呵呵……,在下等还有差使在身,就不多打扰了!”铁十七温和的笑着抱拳,起身告辞。
唐傲风正在怔怔出神,见铁十七忽然告辞,心下不由大喜,他巴不得这两个煞星赶紧滚蛋。
但毕竟是老江湖,脸上喜色未露,只是如常的点头抱拳:“既是两位差人有公事,老夫自是不敢耽误,两位好走!”
一言未发的唐门四俊杰跟在唐傲风身后,将一冷一热的两位嘉兴铁捕送出门外,殷殷告别。
“哼,什么人嘛!”
关上了门,往回走时,踩在竹林间鹅卵石的小径上,唐世美首先忍不住娇叱,她虽已为人妇,脾气却仍如少女,性烈如火,一点即着。
这两个捕快的气质与容貌确实远胜自己这三个表兄弟,但他们也太过高傲了,竟是连正眼也未看自己一下,着实可恶之极!
“你给我住嘴!”走在前头的唐傲风猛的转身,怒叱一声,如春雷乍响,令人心旌摇荡。
他丹凤修目大瞪,美髯拂动,气势骇人,将唐世美吓得顿时一缩粉颈,噤若寒蝉。
其余三人自铁十七铁十八的身影消失不见,方才自压抑的气息中解脱,回想刚才的情景,脸皮发烧自感窝囊之极,本欲开口附和唐世美,骂上两句出气。
见到二长老发雷霆之怒,顿时将涌至喉间的话咽了下去,收声敛气,脚步放轻,这个二长老看似温文尔雅,却是脾气火爆,发起火来,他们几个定要遭殃,唐世美的脾气,便是随了父亲。
唐世美却是不甚怕她父亲,否则也不会不顾其父反对,执意嫁给了一位乡下的书生。
她虽然闭上了嘴巴,却嘟着红润的小嘴,腹诽不已:在嘉兴铁捕那里受了气,却冲着自己的女儿撒,真是个坏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