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媳妇儿说得直接,老太太她就是心里得意,想让人羡慕,动机如此的单纯。不过她也有顾虑,担心那头知道之后就卖田卖地赶着过来投奔,她把心里的顾虑说出来,姜蜜想了想:“娘也说升官发财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哪有刻意瞒着不往外说的?很多事瞒一时容易,要瞒一世绝无可能,只要有人存着那心,今儿不来明儿也会来,迟早的事。”
要姜蜜说,除非老家那边有很大变故,否则哪怕再眼馋京中的好日子也很难有那魄力举家北上。毕竟兄弟是分了家的,他们真要上京得想到要是相公不肯好吃好喝白养他们怎么办?
到时候田地没了,就连退路也没有,要在京城里求活哪那么容易?
而且,以相公以往的做派,让他帮帮兄弟他肯,帮忙总是有限度的,指条路可,白养一家子不可。
这点姜蜜能看出来,老家那头还能看不出?大嫂傻气一些,她兴许看不出。二哥二嫂心里总该有数,再眼馋也不可能贸然上京。
除此之外,另有一点很重要:
“我觉得兄嫂真要上京也会等毛蛋或者登科中举后。”
吴婆子不明白,问怎么说?
“科举考试有章程,朝廷规定了院试和乡试都得在祖籍地考,哪怕大哥二哥来京城安家了,除非他们能同皇上求个恩典,特许在京城考试,否则临考前就得回老家去。这么规定听说是防考生钻空子,怕有些觉得本地难考,挑着偏远地方去应试。娘想想看,院试一年一回,乡试三年一回,谁能保证一次就中?那么远的路往返奔波糟蹋人就算了,谁敢保证次次太平?早早搬出来显然弊大于利。”
从上回送来的书信里就能看出,大嫂对毛蛋二嫂对登科是寄予了厚望的,他们怎么会贸然上京?
上京来是可以让相公想法子去求恩典,求到恩典在京城考试却不见得是好事情。全国最高等级的官学在京城,国子监那边能耐人太多,一二榜进士很多都是那边出的,最难考就是这儿了。
这么多坏处都摆在台面上了,只要没傻到家都不可能北上。
就过去发生的种种看来,兄嫂也不是那么傻,至少在利之一字上还算精明,他们岂会做害己之事?
姜蜜说完,吴婆子想想,还真有道理。
老大老二明显憋着气,也想供出个读书人来,她们现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上头,做什么决定之前总会为读书人打算。为读书人打算的话,真不好走。
诚然京城这边学堂更好,夫子本事也大,可国子监又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进不去国子监的话,最好就是挤进府学,再不然县学,那都没必要搬。
想到这里,吴婆子拍拍脑门:“还是媳妇儿你想得全面,这回我钻牛角尖了。这么想想他两家真想搬出来也还早,毛蛋才十岁出头,哪怕再聪明考秀才都还有几年,二十能中举都是天纵英才。”
放下心来之后,吴婆子合计晚上跟三郎提一提,让他还是写两封信,一并送走。
姜蜜搂着宣宝,偏着头想了想:“在老家乡下的人看来,咱们如今发达了,干送信不大合适,不然下回旬休让相公去京城这边的书局转转,挑几本好书一并送去。书是金贵物什,比那一两口吃的体面,对毛蛋他们也有帮助。”
让吴婆子给金银这些他舍不得,说给孙子送书,她倒不心疼了。想着媳妇儿说的是,老家那边到底是小地方,什么都不齐,就连书肆也小得可以,哪像京城这边,你有钱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挑几本书好,比给吃的穿的强。
婆媳两个商量得差不多了,等卫成回来就同他提了提,卫成听罢,转身进西屋书房搬出来一摞做工寻常的书本。姜蜜取过来,看了看,然后惊讶的抬起头。
“这是相公你抄的?”这个字姜蜜看过太多回,眼熟极了。
卫成说不是抄的,老话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他现在有时间还是会翻出四书五经这些来看,看的时候顺便会写下见解,时间长了积累下来的也就多了。
这年头书就很值钱,比书更值钱的还是名家大儒的批注,很多道理要自悟太难,学塾先生讲得浅,都说不透,卫成以为自己虽然及不上做学问半生的老翰林,他好歹是二榜进士出身并且在翰林院学了四载,这些批注对正在苦熬的学子来说价值超过真金白银。
卫成写这个的时候想着留给砚台,他是用了心的,现在看来使不上了。砚台记性好,甭管什么你说过他就能记住,过好多天去抽考都能照原样说出来。
记性如此之好,就不是那么需要这些,给侄儿们倒是雪中送炭。
卫成解释过后,姜蜜拿起书本翻了翻,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摞书看着不太精致工整,男人没有直接把想法写在书上,他另外裁了纸做批注,并且拆了原本的装订线自个儿重装过。书本比正常的厚了一倍,他的批注比原文要多。
吴婆子跟着瞅了一眼,说这要是拿去卖,能值不少吧?
“原先老三读书的时候哪有这些?都是听学塾先生粗讲一遍,回来自个儿反复琢磨。还是他们有福气,拿着这个要是都还考不上,那是蠢得没边了。”
“有这个,那就不费钱买其他的,我只盼他们拿着就好好使,莫糟蹋了老三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