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安乐公主是他们请回来的,如果要承认她在这里是不义不道,那他们就要跟她一起去死,一起做一个不义不道之人。
哪怕现在他们死了都洗涮不去这份污名!
在人人都开始裹足不前的时候,毛昭没有丝毫迟疑的往前走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有他带头,也有人跟了上去。
更有人在心里想“反正都是死,不如先去看一看这安乐公主想干什么”
或许安乐公主只是不甘心成为他人手中的鱼肉,她手中有小太子,现在又带了兵马,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强迫她了。
一群人心里转着各自的念头,跟在毛昭身后慢慢走上前。
毛昭当先,先深深一揖,“臣等恭迎安乐公主。”
剩下的人参差不齐的道:“恭迎安乐公主。”
毛昭揖完直起身,然后突然跪下,行大礼参拜!
这下他身后的人都惊呆了!
对着上面的女人跪下来?!
这太过分了!
毛昭跪完直起身也没几个跟从的。
姜姬在上面一笑,也不在意,她叫了毛昭上前:“本来现在天色已晚,但我实在忧心,不得不再耽误几位一会儿。”
毛昭上前坐下,“公主请讲。”
姜姬:“现在城中有多少人?”
毛昭:“……这个,不知道。经过云贼之祸,城中的人逃出去了不少。”
姜姬叹气:“这样一来,如果有奸细埋伏在城中,岂不是一无所知?”毛昭点头:“正是如此。”然后叹气,“可惜城中空虚,没有人手,也无从搜查起。”
这时,底下有一人抢话:“莫非安乐公主想效仿云贼从事?派兵入各家搜查?”
底下人的现在除了毛昭都站着,连坐都不肯坐。
姜姬也根本不给他们让座。
在宫外当着百姓的面还有顾忌大家的面子,不能让人看出来他们引虎拒狼,已经后悔了!可后悔了也赶不出去!
现在就不必了。
他们都需要趁现在表明立场,云贼他们都没怕过,怎么会怕眼前这一个女流之辈?
姜姬惊讶道:“为何要派兵?”
底下那人自报家门,“小姓厉,厉伏山。敢问公主,不派兵如何得知各家有多少人呢?”
姜姬笑道:“明日即见分晓。”
说完,她就请这里的人先出去了,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大家再来陪她说话吧。
厉伏山年约五旬,算是个美中年。他就先揖一下告辞出去,临走前“顺便”问一下姜姬在何处起居?
不会是想占了这座大殿吧?
姜姬笑道:“我之前住的地方就很好。”
底下的人都很满意。看来安乐公主也不是很过分嘛,只要两边找到各自的位置,还是有希望可以好好相处的。
毛昭留在最后,他告诉姜姬徐公和徐树、徐丛可能都被云青兰抓走了,希望姜姬能救回这三人。
至于皇帝和朝阳公主,这个就看命了。命不好不救也没关系,这里没人想他们。
姜姬笑着点头说:“这个自然。”
毛昭犹豫半天也没问那个太子的问题怎么解决。他离开时,目光在她的头冠上停驻良久,最后叹了口气,出去了。
第二天,厉伏山就听说城门处的神女庙为女人和小孩子发粮。凡是女性,不管年纪,都可得一斗粮;小孩子是未满十岁可得粮。
今天早上还有百姓掂记着那免费的鼎食,想去看一看还有没有得领,结果就在市场门口听话了这件事。
免费的鼎食已经取得了百姓的信任,所以听说女人和小孩子免费得粮,百姓们没有怀疑,立刻就去了!
在凤凰台城内居住的百姓有不少人家中都有奴仆,有人就试探着去问家中女婢是不是也可以领粮?
发粮的人就答只要是女性,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都能拿,一个月一份,但是来人要登记姓名,地址,年龄和家人。
一开始人们都不信,后来发现是真的就疯了!女仆和女婢为何能领粮?来领粮的女婢就忍不住问,结果得知在鲁国仆婢既有一直在主人家工作的,也有雇给主家的,按月拿钱。
因为鲁国女人也可以有房产田户,可以雇工种地,可以招赘,所以现在鲁国女仆女婢已经很少是卖身给主家的了,大多都是雇给主家,到自己不想干了就出来,买房子买田自己成家立业。
女户怎么立?
哦,很简单,登记一下就行了。
现在登记的姓名算不算数?算啊,你现在回去跟你主家说一声不想在他家干了,就可以立女户了。如果有钱可以买房子,现在就可以买啊。
厉伏山上午听说神女庙发粮还嘲笑这安乐公主不知有多少粮食能这么糟蹋,下午就听说自已家的女仆想离开。
厉伏山既惊又疑,特意到妻子那里询问,妻子也焦头烂额地说:“听说是安乐公主许诺的,说她可以走,可以用钱买房子买地。你也知道,阿婧一直陪伴着我,早就说想买块地,盖个小房子,过几年轻省日子,不愿意再当奴仆侍候人。我以前说要给她一个房子,她不要,说不是一回事。结果现在听了安乐公主的话就一心一意要走了,我拦都拦不住。”
厉伏山怒道:“我家待她一向不薄!她竟然恩将仇报?”妻子摇摇头:“你也不能这么说。她在家里一直尽心尽力,从来没有一天偷懒,有时我看她没日没夜的干活,我都觉得对不起她。换成是你,一年三百六十日,日夜不停的等候着陛下的召唤,你愿意吗?”厉伏山摇头。
那肯定不愿意啊!皇帝能像使唤奴仆一样使唤他吗?那是侮辱他!
妻子:“阿婧这样的日子从六岁做到四十八岁,整整四十二年。她现在不想干了,我说不出口拒绝。她说如果她继续留下,那要干到闭上眼睛才能结束。哪怕我让她休息,或者送房子送地给她,那都是主人的恩赐。可安乐公主让她不必被主人恩赐就能拥有这些。”她摇摇头,喃喃道:“安乐公主非我能及……”
她只用这一句话就得到了阿婧的忠心。
厉伏山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说:“可她不能这么做。安乐公主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她不能凭一已之愿放奴。”
妻子听了先是诧异,她以为安乐公主敢这么想一定是可以的,但她想了想以后,又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懂了。这是女人的伎俩。那你们现在要去反对她吗?”
厉伏山紧紧皱眉。
妻子越笑越开心:“那可难了!她先是送粮,然后才是放奴。可你们如果反对,那是反对放奴还是送粮?百姓们能分清吗?安乐公主会不去混淆此事吗?这样一来,你们这些人就是在跟百姓做对啊!”厉伏山当然也想到了!
“她送给百姓粮食,你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把百姓手中那一斗粮拿走!”妻子倚在他身上,笑着说:“百姓们会恨不能咬你们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