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受到照顾,齐藉不由得问:“公子如此照顾我,实在叫我余心难安,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马公子笑道:“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实话告诉公子,公子这一路去,我家是要保公子万全的。我虽不知公子要去做什么,但公子如果在那里丢了性命,我可没办法去见公主。”
齐藉以为是王姻,不想竟是公主!一时心潮涌动,喃喃道:“竟然是公主吗……公主竟然知道我吗……”
马公子心道虽然来传话的是王大人,但王大人是替公主办事的,他们马家认的也是公主,这份恩情自然要系在公主身上才对。
马公子又告诉齐藉他们现在已经接近九里河了,过了九里河,就是一线坡。齐藉他们中的人应该会有几个在一线坡就要离开了,他问齐藉走不走。
一线坡这里算得上是战场外围,云贼等人至今没有打到这里来,但一线坡南北两边各有一个小镇,两个镇都被要求捐过粮食、钱和壮丁,受过池鱼之秧。
两个镇都是义军一边的。
马公子走后,齐藉陷入了沉思。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可以算是很了解同行的几个人了。
大多数人都仅凭一腔意气就离开了家,到现在已经有人后悔了,却不敢开口说要回去。
马公子说,每一次出门都能捎上五六个、七-八个人,但中途就要回去的也有不少。这一次因为有一个吴妄在,大家反倒不好退缩了。
这几天他们已经很少在一起讨论未来了。因为都是第一次见面,交浅无法言深,谁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思合盘托出。
齐藉跟从人商量是在这里就下车还是再往前走一段。
从人建议继续跟着商队走。
“在这里停下,这几个镇的人不知哪里猴年马月才见一回义军的人。再往里走,挑个大城停下,找门路也更方便些。”
齐藉却觉得在这里停下更好,第一:“我要假扮一个胆小、落魄的人。”在这里就退缩就很符合了。
第二,“镇小才容易出头。到时入了镇之后,只需要找镇中最大的家族投靠,不管如何都赖下来,等义军那边来人了,我想骗一席之地也更容易。”镇小,人才就少,这才容易“出头”啊。
更容易显出他来。
无奈从人是打小跟他一起长大的,身份上又是“长辈”,虽然大不了几岁。
从人冷笑:“你就是犯懒了吧?路上太辛苦不想走了?”
齐藉叹气:“……我从落地就没吃过这么多的苦。”他掀开衣服让从人看,“你瞧,这肚子上都咬了多少个疱了?疱叠疱,又痒又疼。”他又转过去让从人看脖子,从脖子到后背上咬得也都是,还打算让从人看屁股,因为屁股上咬的也有。
从人一脚把他踢开,跳下车说:“行了行了!那就下个镇就停下!我去收拾行李,再买些吃的用的。”
齐藉准备走,这个消息一透出去,引来一片嘲笑。其他人既看不起齐藉,又轻松了些,仿佛之前也这么想的自己就不是那么糟了,毕竟自己只是想一想,不像齐藉这就直接逃了。
马公子特意亲自送齐藉离开。他分出一条小队,带上二十几个护卫,赶着三十多辆车,中间夹着齐藉自己的两辆车和七八个家人,从大路离开,往小镇而去。
队中没了外人,马公子就公然请齐藉到他的车里住了。
齐藉进了马公子的车,叹为观止。人家这车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是真舒服!叫他羡慕的不得了!
马公子给他说这前面两个镇虽然挨得近,但其实是有仇的。
两个镇的仇说起来就多了,最大的一个就是两个镇的城主都认为经过两个镇的那条官道,应该对方来修。
这么一说,齐藉就懂了。这个应该算是各城的职责吧,但修路不是修一次就完了的,一次修好之后,每年都需要重修,相当耗费人力财力物力。
个别资产不丰的小城就视为苦差,但如果没有可以推托的地方的话,也只能咬牙苦撑。
这两个镇应该都不富裕,丁口中可能也不够多。他们幸运在于旁边有一个可以分担每年劳役的同伴,不幸就在于因为有可以分担的了,谁多谁少就很容易闹矛盾,渐渐的就结成仇了。
其中一个镇最大的世家姓金,又称金城。在某一代,金城的金家家主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一个女儿嫁到了对面那个镇的董家。又是不知是何缘故,这个女儿在十年后又回来了,于是两家就结了仇。
金家和董家都是著姓,出了这种事,内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两座镇的仇变得更激烈了,就在这七十年里,两家已经互相斗了几场,各有死伤。
齐藉听到这里,不敢相信地问:“他们打起来了?”
马公子笑道:“几百人而已,没用上攻城器,估计是没地方买。但用了火箭,金城的一边城墙都被烧黑了,现在还没修起来。”
这不是打起来了,那什么是打起来了?
齐藉震惊之余,不由得感叹乡民之悍,远胜凤凰台了。
“还是缺少教化。”他摇头说。不过是一些小矛盾,两边当家作主的都不管,反而酿成了大矛盾。
凤凰台上不管怎么说,这种真刀真枪的打闹还是少的,这几十年也就……公主来了以后才有。
齐藉不再往下想,谢过马公子的指点。
马公子说这不算什么,问他要去哪里?一边是金城,一边可以称为董城吧。
齐藉想了想,道:“那就去董城吧。”
马公子本以为他会选金城,从刚才的事看来,董城显然比金城的人更凶暴。
他也想不通这些大家公子心里都在想什么,闻言从善如流道:“那我就送公子到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