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玉姗不愿进宫,反想为端王侧妃的时候,景良跟景正勋大为光火了一阵儿,又因为知道玉姗跟景正卿亲近,以玉姗的脾气原本不会如此自作主张的,必然是景正卿的主意,因此在相当长一段日子,景良有些很瞧不来景正卿。
却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翻天覆地,之前若是依照他们的打算让玉姗进宫,这会子恐怕就多了个在冷宫的女孩儿了,将来若是“先帝”驾崩,一条白绫断送都是有的。
当然,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形。
幸好的是,万中无一地,阴差阳错竟得了如今这个好局面,端王从王爷登基为皇帝,又没有别的侍妾之类,乍然之间,宁妃封后,而玉姗,不费吹灰之力就也成了贵妃。
因此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景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见了景正卿,才不似从前一样冷眉冷眼了,颇见几分热络。
明媚被景府的仆人迎了入府,自然先去拜见老太太,正好苏夫人等也在,亲上加亲,十分热闹。
说笑间,玉婉便道:“如今姗姐姐成了贵妃了,真真不常见了,我平日在府里,也没个玩笑打闹的,说起来……你什么时候过来,跟我作伴啊?”
明媚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只不过,谁和你玩笑打闹?我可是打不过你的。”
玉婉道:“你不懂我的意思,我这会子来,说不上两句话,调头又走了,总归这不是你家,但你若是嫁过来,那可就不一样了,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明媚听了,这才明白她话中之意,顿时红了脸孔。
偏偏玉婉又道:“再者说,你是打不过我的,但是瞧在二哥哥面上,我也是不敢打你的,毕竟还要叫你一声‘嫂子’呢。”
明媚听到这里,脸红耳赤。把景老夫人笑的:“婉儿平日口没遮拦,这两句却说得好,我也盼着明媚丫头早点过来,跟我作伴呢。”
玉婉诧异道:“这么说,妹妹过来了后,竟不能只跟我玩笑打闹,老太太竟也要跟我争?”她眨了眨眼,却又道:“不对,还有个二哥哥呢,想来我盼着她过来也是白盼着,总是争不过老太太跟二哥哥的,必然没我的份儿,这个人真是……比香饽饽更令人爱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明媚也不好上去撕她的嘴,只是含羞。
这边景老夫人哈哈大笑,苏夫人也笑道:“婉儿,你越发不像话了,快打住,你看你把你妹妹羞的。”
明媚早埋首进景老夫人怀中,趁机撒娇道:“老太太怎么也不替我说话,还不快骂婉儿几句。”
景老夫人笑道:“我干什么要骂她,殊不知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想着你快点过来呢。”
玉婉却又叹息了声,故意道:“连婉姐都不叫了,只叫我婉儿,可见人虽然没有过来,当嫂子的架势已经拿出来了。”
明媚忽然探头出来:“对了,婉儿姐姐,比我还要大一岁呢,可定了人家了么?”
玉婉听了一怔,顿时也窘迫起来,苏夫人抱着她,对明媚道:“最近我跟你舅舅也正在想此事。”
玉婉叫道:“娘……”
明媚看着她满脸羞色,才觉得好过了些。
这边景老太太抚过她的肩头,道:“嗯……如今天下太平,时局稳定,也是时候得好好地商量商量孩子们的亲事,在这个风调雨顺的年景办了,倒是好。”
景老太太舒心说着,便低头看向明媚,望着那张跟景如雪越发相似的容颜,叹了声,道:“你也不用怕羞,改日,就叫你舅舅去跟你父亲商议,及早把你跟你二表哥成亲的日子给定下来。”
明媚含羞不语,景老太太轻轻摸摸明媚的头,目光之中泛出几分笑意,道:“看着你有了归宿,跟卿小子成了一对儿好人,我也了却一件心事。”
明媚垂眸,微微一笑。
宫中,金銮殿上。
昔日的端王赵纯佑,身着龙袍,头戴朝天冠,腰束玉带,凤目朱颜,好一副天家风范,比昔日赵健,更见华贵威严。
赵纯佑高高地坐在龙椅上,望着底下百官循规蹈矩地行朝礼。
冷静的目光,扫过那一个个身着大红官袍之人,最后落在一道卓尔不群的人影身上,凝视片刻,才又转开。
赵纯佑在接受了百官朝贺之后,退朝起身,离开金銮殿走到偏殿。
隔了片刻,小太监领着一人前来,赵纯佑回头:“怎么,你着急回去么?”
身后站着的,自是卫凌。
卫凌躬身行礼,道:“皇上召我有事儿?明媚还在家里,怕回去迟了,让她担忧。”
赵纯佑道:“如今又没别的事,又何可忧虑的,你仍把她当成小孩子不成?咱们一块儿走走。”
卫凌略微迟疑,赵纯佑笑道:“这会儿还要我请着你吗?”将他的手腕一握,拉着往前。
身后的众随侍见状,很识趣地后退,距离两人,不近不远,隔着大概七八步。
两个人从偏殿往外,沿着宽阔的宫内廊下,往后而去。
初秋天气,天空碧蓝,明净万里,风也带着清爽之意,赵纯佑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还记得我们头一次并肩在宫内行走时候的情形?”
卫凌垂眸,闻言不由地笑笑:“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差不多都忘了。”
赵纯佑道:“你不用搪塞,我知道你有那过目不忘之能,之前发生的事儿,等闲又怎会忘记?”
卫凌挑眉,道:“怎么无端说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来?”
赵纯佑看他一眼:“事到如今,有些话,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了?”
一阵风迎面而来,卫凌抬眸,对上赵纯佑平静的眸色:“皇上想知道什么?”
赵纯佑道:“比如,叔叔怎么忽然之间变了主意,要退位了?”
卫凌复又一笑:“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这样假惺惺地还问?非要我说出来才得意么?”
赵纯佑也低笑两声:“除非是你说给我知道,我才甘心,有什么可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