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金銮殿内。
赵世坐在那高高地龙椅之上, 望着殿外天边, 风云幻化似龙腾于空际, 隐隐发出闷雷般吼声。
而在那咆哮嘶吼的腾龙之下, 殿门处, 是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
风扬起那绛红色的衣袖, 看来几仿佛要随风而去。
却偏挺立不倒。
冷漠深沉的眼中,透出几分意外。
对老皇帝来说,纵横叱咤一生, 也自见识过不少蠢人愚人,奇人妙人,但是却头一次, 见到这样……不同寻常的……看着外柔内刚、却又似刚柔并济的人物。
就算是皇威胁迫, 就算是将死之刑,都不能令其低头、易志。
赵世目光闪烁, 刹那间, 心底转过千百万个念头。
旁边王公公打量着皇帝, 虽然是向来最知道皇帝新衣的贴身内侍, 此刻, 仍是为了门口那位大人捏着一把汗。
正踌躇之时,才见赵世向着自己, 做了个手势。
王公公一时竟不敢领受,躬身迟疑相看。
正在此刻, 外间有人道:“太子殿下, 恒王殿下,晏王殿下、静王殿下、刑部白尚书求见圣上。”
赵世挑眉,便对王公公笑道:“今儿来的好生齐全。”
顷刻间,众人鱼贯而入,晏王跟白樘两人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儿,才进殿上前拜见。
赵世打量着,笑道:“你们是商量好了的?来干什么的?”
太子跟恒王对视一眼,晏王赵庄,静王赵穆两人也互看一眼,晏王先开口道:“启禀圣上,儿臣正是为了昨夜发生在世子府的事儿来。”
静王也道:“儿臣也是。”太子跟恒王竟都也称是。
赵世打量着几人:“朕才叫了谢凤进宫,你们就都赶着来了,不过,朕方才问他昨夜发生了什么,他竟只说‘不记得了’,何其狂妄可恨,故而朕想叫人把他打死了事。”
众人听了,却不约而同道:“圣上息怒,此人杀不得。”
赵世笑道:“你们都是来替他求情的?”
晏王跟静王都看向太子,毕竟众人之中,太子最高。
当下太子赵正便先开口道:“是,父皇,儿臣求父皇饶恕谢凤,毕竟他是当事之人,杀了他,则死无对证,真相也无可知晓了。”
赵世道:“什么真相?”
太子面露迟疑之色,竟转头看了晏王一眼,继而道:“事情未明之前,儿臣不敢擅自就说,故而想留下谢凤,不管用什么法子,务必让他招认。”
赵世道:“你仿佛知道些内情,此刻在你跟前的,又没有外人,何况还有一位刑部尚书,自会参详。你且说无妨。”
太子皱眉,旁边恒王道:“启禀父皇,其实是这样的,太子昨天接到有人密报,说是杀死了崔钰的,其实并不是谢凤,而是……”也转头看向晏王。
晏王被他两人连连相看,疑惑之余,明白了几分,因惊心道:“恒王因何看着我?而是怎么样?”
太子见恒王已经说了,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只能明说了。有人向太子府密报,说是崔钰乃是晏王所杀。”
晏王色变,失声:“说什么,这……”
静王拧眉肃然道:“这怎有可能,密报之人是谁?叫他出来对质。”
恒王道:“都说了是密报,又怎敢现身呢。所以太子殿下才心怀疑虑。”
赵世听到这里,兀自面不改色,却对晏王跟静王道:“太子跟恒王的来意,朕已经明白了,他们是想让谢凤吐露实情……或者做个人证……”
太子道:“儿臣只是想水落石出,查明真相而已。”
赵世瞥他一眼,又继续道:“晏王,静王,你们来又是为了什么?”
晏王被太子恒王两人所说的话惊到,竟有些心神不属。
静王道:“启禀父皇,我们也觉着此事有些蹊跷,故而也想求父皇手下留情,留谢凤一命,等待真相大白。”
赵世道:“这也是晏王的意思?”
晏王道:“正是儿臣的意思。”
赵世道:“可是根据太子的密报,你才是杀人凶手……你觉着,谢凤可留吗?”
晏王静了静,咬牙道:“可留!”
赵世挑了挑眉,忽地又道:“据侍卫说,进门之时你已经昏厥,只谢凤手持凶器,可见他的嫌疑最大,若你是否也这么觉着?”
晏王道:“谢凤……不似杀人凶嫌。”
赵世道:“那你就是自认了?”
晏王道:“儿臣……儿臣着实记不得了。”
赵世笑了两声,道:“你说记不得,谢凤也说记不得了,你们两个,究竟是真的记不得,还是有人在故意说谎?”
正说到这里,便听得有人道:“圣上,臣有话说。”
赵世转头见是白樘,便问:“白爱卿,你有何见解,且说。”
白樘道:“此案涉及晏王殿下,死的又是侯门之子,非同一般,先前臣为了避嫌,将此案交付监察院,谁知……监察院陈御史竟不按律例,擅自对谢凤用刑,已经有挟私报复,屈打成招之嫌。故而臣建议,不如此案由三法司共同审理,一定可得水落石出。”
赵世听到这里,便道:“你可知,谢凤先前也对朕这般建议?”
白樘眉峰一动:“臣着实不知。”
赵世仰头想了会儿,道:“白爱卿,你可有把握让此案水落石出?朕是说……一定要一个真凶。不管这真凶,是朝臣、还是皇亲……”
赵世说到这里,目光在底下太子,众位王爷身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白樘面上:“你可能做到?若做不到……朕是要治罪的。”
白樘道:“臣可以。”
赵世笑了两声,道:“好,既然如此,此案,就按照爱卿所言,由三法司共同审理,刑部由你主审。”
白樘道:“臣领旨!”
赵世又对太子,晏王等道:“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都说没有异议,赵世顿了顿,目光从几个人身上飘远,看向外间,那道影子立在殿外旁侧,绛红色的衣袖随风晃动。
赵世道:“监察院陈威滥用刑罚,降一级,罚俸三月。至于谢凤,就交给大理寺暂时羁押候审。”
云州,晏王府。
晏王妃咳嗽了两声,把手中的一张纸丢开:“这个不好,生得虽美,只是不像。”
旁边宫女忙将纸张捡起,自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