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这么笃定, 很多人都不信任, 齐侯见他这般样子, 早明白了吴纠的为人, 若没有十足的把握, 绝对不会夸下海口。
齐侯便笑着说:“哦?那就静等二哥的佳音了?”
吴纠拱手说:“君上, 纠斗胆, 还想和君上讲一个条件。”
他的话一出,旁边的高傒和国懿仲直看他,因为齐侯让吴纠做大司农, 吴纠竟然还要讲条件,无论是不是有才,这也太恃才傲物了一点儿, 还没当上大司农了, 就这般开口闭口的条件了。
齐侯不生气,笑着说:“二哥不妨说来听听。”
吴纠恭敬的拱手说:“请君上借给纠一千虎贲军。”
他的话一出, 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虎贲军乃是护卫齐宫的士兵, 都是亲信中的亲信, 吴纠一开口就要这么多虎贲兵, 不知道的还以为吴纠要造/反呢。
齐侯挑了挑眉,笑着说:“好啊, 二哥只管借走用。”
齐侯连原因都不问,还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群臣都惊讶了, 高傒连忙拱手说:“君上,傒斗胆请问公子,这些虎贲军,是用作何处?”
吴纠笑了笑,脸上有些神秘,只是说了三个字儿,说:“搬粮食。”
众人一阵诧异,纷纷看向吴纠。
吴纠觉得这种震/惊加疑惑的眼神,真的太有/意思了,吴纠上辈子也算是个“领/导者”,只不过他领/导的并非是打打杀杀的真战场,而是那些尔/虞/我/诈的商业战场。
其实吴纠还挺庆幸自己是来到了东周春秋的中期偏早,毕竟这个时代可不像几百年之后的战国,如今的春秋礼义为先,虽然礼义已然崩坏,但是诸国之间还以礼义画道道儿,自然补不可不遵从礼义。
遵从礼义,这个年代的人,无论是打仗还是经商,远远没有现代人“阴险”,就用打仗来说事儿罢,这个年代还没有偷袭一说,因此鲁公挟持吴纠一被传开,简直就是无/耻下作的行径,而战场上全都会在提前约好的地点打仗,约好的地点之外那是野场,打仗的时候还要讲究正面交锋,不能俘虏有白头发的老者,若是俘虏了有白发的老者,必须放他们回家养老,追击一个俘虏的时候,只能最多五十步,五十步一到就不能再强逼了。
这样的礼义教/化条条框框,非常多,以至于这个年代还很“迂腐”,做人相对君子,所以吴纠觉得,虽然重任看起来压肩膀,但是真的挑/起来应该不会很困难。
众人惊讶,齐侯则是笑着说:“好,便依二哥,一会儿让虎贲中郎将与二哥调一千兵马,今日下朝之后,到明日上朝之前,这一千兵马都归二哥调遣,旁人一概不得过问。”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觉得,齐侯是真的宠信吴纠,自己身边的护卫军都调给吴纠了,还是一千/人,在春秋时代还没有汉代那种动辄三十万五十万大军,毕竟春秋国/家多,封国上百,划分的地界也小,一千/人马已经不是小数目,说实话,若是造/反逼宫,围个齐宫什么的,已经是足足够用的。
齐侯竟然不怎么过问就把这一千兵马给了吴纠,足见他有多宠信吴纠。
跪在地上的审友一直不敢抬头,默默的流着冷汗,心中知道,自己这回是摸了逆鳞了,本想要惩戒一些吴纠,毕竟吴纠之前仗着自己受宠,不给自己脸面,也不给旁人活路,想要独宠。
如今传出吴纠的丑/闻,还以为能让吴纠好看,结果吴纠的确好看了,一下官阶压身,这么偌大的一个肥差压在了他的身上,还不捞的盆满钵满么?
但是审友不敢说话了,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都没抬过头。
吴纠拱手说:“谢君上。”
齐侯笑着说:“好罢,那明日还有朝议,众位卿可别忘了来路寝宫,看看二哥是怎么敲定行军粮饷的。”
众人都有些疑惑,连忙拱手称是。
齐侯说:“若没事了,便散朝罢。”
他说着,众人行礼,等齐侯先进了内殿,这才纷纷散出了路寝宫。
吴纠立马转身要出大殿,他的时间还是比较紧迫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搬粮食,那么多粮食,找一千个人来搬,真的不足为过,吴纠就怕时间不够搬粮食,但若是开口借个几千/人,恐怕旁人还以为自己要造/反呢……
吴纠快步出了大殿,想要出宫去趟小饭馆儿,这个时候就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吴纠还以为是熟人,结果竟然是个不太熟悉的人,正是方才在殿上提出考验吴纠的商容。
眼前这个商容,二十几岁的年纪,将近三十岁的样子,但在朝臣中已然算是年轻的人了,这个商容乃是谏臣,可并非是老/子的师傅商容。
商容聪明有才华,而且直言敢谏,所以才能作为谏臣,商容从后面走过来,拱手说:“公子,容方才殿上失礼,还请公子见谅。”
吴纠摆手笑着说:“商大夫提出了一个简单的条件,纠还要多谢商大夫呢。”
商容一愣,他的确并无刻薄为难之意,但是这个考验的题目的确也不容易,没想到吴纠根本不要那么多时间,只是要一天就够了。
商容见吴纠满脸笑意,赶紧拱手说:“公子真乃大人/大量,商容佩服。”
吴纠也拱了一下手,说:“商大夫也是为了国/家鞠躬尽瘁,并无恶意,若是有空,改日纠定要请商大夫喝杯酒水,今日真不凑巧,纠要忙着考验的事情,改日请商大夫一定赏脸。”
商容笑起来颇为斯文,毕恭毕敬的说:“是,公子请慢走。”
吴纠拱手说:“回见,商大夫。”
他说着快速往前走,早有人去通知了作为虎贲中郎将的虎子,虎子连忙去找吴纠,两个人在半途就遇到了。
虎子一见吴纠,惊讶的说:“公子,您怎么能夸下如此海口?一天之内真的能凑够粮食么?”
吴纠笑着摆手说:“虎子,你只管借我人就是了。”
虎子连忙点头,生怕时间不够,说:“有什么要求么?还是公子亲自点兵?”
吴纠说:“没什么要求,就是要高大壮实,有力气的。”
虎子一头雾水,高大壮实有力气?听起来就跟要去搬砖似的,赶忙说:“好好好,我立刻就去点兵,正午之前兵马便能点齐。”
吴纠说:“不用跟我来报道了,正午让他们在宫门口集/合。”
“是,公子。”
虎子立刻调头就走了,忙着去点兵,吴纠看着虎子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心想着有了老婆的人就是不一般呢,以前虎子邋里邋遢的,作为一个虎贲中郎将,只是有才华,没有形象那也是不行的,定然会招惹到旁人的口舌。
如今的大胡子修剪的非常整齐,一身铠甲高大帅气,方方的国字脸洗的也是颇为干净,整个人器宇轩昂,特别有将才风范,这定然都是国女妫的功劳了,虎子娶了桃花夫人,感觉是娶对人了。
吴纠心中好生羡慕,自己也想要个贤内助,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上辈子没有谈过恋爱,这辈子第一次有反应,竟然是对着男人,难道自己天生是个弯的?那便不好耽误女子了。
吴纠这么想着,摇了摇头,赶紧往宫门走,先去一趟小饭馆儿才对。
吴纠去了一趟小饭馆儿,让管事把粮食大约称好,只多不少,离正午还有些时间,吴纠便没有立刻回宫,而是留在了饭馆里,给小饭馆多添一些菜色。
之前的煎饼馄饨等等,已然被很多店铺翻版了,自从吴纠开了饭馆儿之后,临淄城内的饭馆仿佛遍地开花,全都是效仿的小店,临淄城竟然日益活络了起来。
不过吴纠一点儿也不苦恼,因为他心里头还有很多手艺没拿出来,似乎没有能用完的一天,所以根本不需要苦恼被旁人抢了生意。
吴纠进了后厨,想了想简单易学的,就想到了今日早上做的那个美梦。
吴纠正在懒床,抱着被子做梦吃蛋包饭,香香/软/软的蛋包饭,一切开喷香四溢,热气腾腾,外面是金黄/色的蛋皮,里面则是晶亮的大米,混合着颜色鲜亮的各色菜丁,仿佛是一堆玉石珠宝,从金子做的大衣里面“咕噜噜”的滚出来,那颜色当真招人喜欢。
吴纠正想吃蛋包饭,结果就被齐侯派来的寺人给嚎醒了,吓了他一跳,美食当前,硬生生“棒打鸳鸯”,那对吃货来说是多残/忍的一件事情。
于是吴纠有点对蛋包饭念念不忘,正好蛋包饭简单易做,也不需要什么特殊材料,而且口味多种多样变化莫测,正好适合小饭馆。
吴纠便把膳夫们都集/合起来,开始教他们做蛋包饭,膳夫们最喜欢这一刻了,因为旁人做菜都是偷偷摸/摸,不想让他们偷师,而吴纠不是,有什么小窍门都会告诉他们,有什么新式菜样也会告诉他们,手把手的教他们做,唯恐说的不详细,膳夫们过活的手艺就是理膳,吴纠不只是供他们吃供他们睡,还交给他们过活的手艺,如此慷慨大方,膳夫们怎么能不爱戴吴纠呢?
吴纠在膳房里忙到了半日,还给蛋包饭起了个极为喜庆的名字,叫做金玉满堂。
一看时间要正午了,吴纠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匆匆忙忙往齐宫赶去。
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一片黑压压的虎贲军,仿佛是什么大人物要出行似的。
虎子一身铠甲,早就站在旁边等待了,一脸焦急的等着吴纠到来,看到吴纠的影子,立马高兴的走过去,拱手说:“公子,都准备好了!”
虎子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吴纠看他的表情,怎么觉得虎子又找到了那种占山为王的快/感……
吴纠便骑上纠墨,带着浩浩荡荡的虎贲军往小饭馆儿去,小饭馆如今人满为患,好多人都在排号,排一个时辰都是短的,毕竟在这个年代里,管饭还是少,吴纠已然变成了行业内的垄断龙头,而在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各国的贵/族和豪绅,如此一来,各国的贵/族豪绅都跑来小饭馆,能不排号么?
一千虎贲军铿锵开到饭馆门口,吓得那些贵/族豪绅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被抓了,结果吴纠带着人从后面进了大院子。
然后一声令下,开始搬粮食……
吴纠足足忙到了一整天,晚膳过了才忙叨完,匆匆回了宫,进了房舍,累的腰酸背疼。
他中午没来得及吃饭,晚上也过了点儿,晏娥早就给他热着饭了,就等吴纠回来。吴纠回来歇息了一会儿,这才起来吃饭,心想着真不该夸下海口,已然要累死了,没想到粮食那么多。
吴纠吃了饭,就沐浴睡下,准备第二天一早上朝。
吴纠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听到子清的声音说:“公子,早晨了,该起身去上朝了。”
吴纠皱了皱眉,感觉自己还没睡多长时间,根本不想起来,把自己裹的跟一只粽子一样,使劲往被子里拱,子清脸色都青了,也不敢真的伸手去挖被子。
晏娥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子清对着被子瞪眼,笑的晏娥肚子直疼。
子清无奈的说:“别笑了,快来叫公子早起。”
吴纠从不起这么早,因为他从不上朝,如今是暮春初夏,这样的天气天亮很早,古人有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习惯,所以夏天上朝也早,天蒙蒙亮,也就三/点左右,依然要起床洗漱,准备上朝了。
吴纠真没起过这么早,抱着被子耍赖,晏娥刚开始还笑,后来一看时间来不及了,两个人连忙把吴纠给挖出来。
吴纠被他们闹得已然醒了,一看时辰,仿佛要来不及,匆忙洗漱更/衣,连肚子都没有垫一口,急匆匆的冲出房舍。
晏娥在后面追着喊:“公子!公子!您的冠冕没戴!”
吴纠那叫一个无奈,赶紧跑过来把帽子戴好,然后又急匆匆的往路寝宫跑,心里头想着,古代的帝王也是不容易,这么早就要爬起来上早朝,若是不上朝,群臣还有/意见,觉得你不够勤勉。
因为吴纠起得太晚,所以他也不想姗姗来迟,而最后的结果是,众臣都在路寝宫坐好了,就差齐侯没来,然而吴纠也没来。
今日的路寝宫十分恢弘,硕/大的宫殿被早晨温暖的光辉笼罩着,与平时不同的是,众臣来到路寝宫的时候,都会发出“嗬!!!”一声抽冷气的声音,并且睁大眼睛,咬紧牙关。
只因为路寝宫的门口,堆着一座连绵起伏的粮食山,金灿灿的粮食,在越发明亮的初夏暖阳照耀下,闪亮着光芒,为路寝宫平添了一份巍峨与壮阔。
那座粮食山,足足几人高,冒着尖儿,不断的连绵起伏着,似乎根本看不到头一般。
每个人走过来都是“嗬!!”,然后一路回着头看着粮食山,满脸诧异的走进路寝宫。
吴纠来到路寝宫的时候,形色有些匆匆,他一进来,“唰!”的一下,所有目光都聚拢在吴纠的身上,扎的吴纠还以为自己穿了亵衣就跑出门了,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服饰,相当体面,没有任何不妥,于是这才轻轻掸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慢慢走进去。
有好事儿的已然一脸巴结的站起来,对吴纠拱手说:“公子!”
有人牵头,很多人也冲过来巴结吴纠,吴纠觉得只是短短一天,很多人的前后反应都差距甚大。
高傒和国懿仲也来了,两个人坐在上大夫的前面,看着地殿门外起伏连绵的粮食山,都有些沉思。
很快齐侯便来了,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殿外堆满了粮食,昨天已然有人通知自己了,毕竟路寝宫连着小寝宫,有人在齐侯的家门口堆了这么多东西,齐侯肯定早就知道。
齐侯今日心情不错,笑眯眯的走进来,笑着说:“各位卿,不必多礼了。”
他说着坐下来,看着台下的各位卿大夫,笑眯眯的说:“今日本无朝议,但是多加一场朝议,乃是商讨大司农一事。”
他说着,抬头看向吴纠,说:“二哥,你就给大伙儿,禀报禀报罢?”
吴纠拱手说:“是,君上。”
吴纠笑着转过身来,对群臣拱手,不卑不亢的说:“按照日前的考研题目,纠需要筹备讨/伐遂国的一月军饷和粮草。”
他说着,展开白色的袖袍,伸手说:“请各位大夫侧目,这边便是纠准备的粮食,按照每十个士兵,一天消耗粮食一斛来计算,一万士兵每日消耗一千斛粮食,一个月的行军开销便是三万斛粮食,殿外乃是纠的准备,只多不少,请各位卿大夫查阅。”
古代粮食的计量单位,例如斗、斛、石头都乃是容积单位,并非很多人想象的重量单位,不过也可以稍微换算一下,十个士兵一天吃一斛粮食,其实就相当于每个士兵一天吃八斤粮食。
八斤这个数目可是非常奢侈的,虽然古代行军打仗,士兵们根本没有肉和菜吃,只能靠粮食充饥,但是每日八斤粮食已经是绝对能吃饱还有剩余的量。
吴纠给这个数字,绝对并非奸商,是满打满算的。
一个士兵一天吃八斤粮食,一万士兵就是八万斤粮食,三十天便是二百四十万斤粮食,如此直白的数目堆在眼前,众臣怎么能不惊讶呢,这座粮食山怎么能不壮观呢?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外面的粮食山,审友要把眼睛给瞪下来了,不止如此,吴纠还挥了挥手,很快有虎贲军上殿,一个个手中都抱着箱子,走进来之后,“砰砰砰砰”连绵不绝的好几声,将沉重的箱子放在地上。
吴纠挥了一下手,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划一的,“喀嚓!”一声打开箱子,一瞬间众臣又是“嗬!!!”一声抽/了一口冷气。
箱子里是齐刀,齐国的流通货币,虽然这个年代百/姓之间还不是特别流行刀币,但是贵/族之间已然流行了,毕竟这种刀币可比直接换粮食要轻/松得多。
这么多箱刀币摆在眼前,众人眼珠子险些掉下来,在坐的不乏高傒国懿仲这样的上卿,要说齐国地位,他们最尊贵,但是今日也是大开眼界了。
虽然说富可敌国夸张了一些,但是吴纠却是个隐/形的豪绅,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却已经这般富有。
齐侯笑着拍手,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朗声笑道:“好啊,好啊,一天之内,二哥竟然真的敲定了一个月的行军粮饷,果然是大开眼界,孤觉着,将大司农一职交给二哥,再放心不过了。”
虽然吴纠露了一手,将这么多财富当头砸下,有人吃惊,有人信服,有人则是越发不服。
一个大夫站出来,说:“君上,公子纠乃是一介公子,并无官/职,也无粮俸,如何能一天取这么多钱财粮食,定然是不义之财,还请君上明察!”
吴纠一听,果然是怎么做都有人看不顺眼,刚开始叫嚣着吴纠有本事筹备粮食筹备啊筹备啊,眼看吴纠一天之内真的筹备出来了,又开始叫嚣绝对是假的假的,肯定是贪来的。
吴纠则是见惯了这种事儿,笑了笑,拱手说:“这位大夫所言有偏差,纠的粮食和钱财,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纠在城中开了一个小饭馆儿,每日支出都有记账,清清楚楚详详细细,若是大夫们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去查账,看看纠到底有没有贪/赃枉法,取不义之财?”
齐侯脸色不是很好看,慢慢站起来,扫视了一眼众人,说:“昨日已然在大殿之上说妥,便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孤亲口许诺,若是二哥一天之内能筹措行军粮饷,那便与他大司农做,一言九鼎不可更改,恐惹天下笑话。不过如今有人不服……”
他说着,慢慢走下/台阶,来到那些小箱子面前,微微弯下腰,大手插/进箱子里,将里面的齐刀抓起一大把,然后慢慢的洒落回箱子里,发出“哐当哐当哐当”的清脆响声。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齐侯又笑着说:“那好啊,便来个简单的,若是有人也能拿出这么多粮食和钱财,那这个大司农的位置,由他来做!”
齐侯这话一出,旁人都纷纷侧目,开始议论起来,齐侯扫视了一眼众人,那方才质疑的臣子也默默的溜回了座位上,低头坐好,一句话也不说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出这么多钱的。
齐侯哂笑了一声,说:“孤并非用钱财来衡量各位卿的忠心,毕竟有人两袖清风,并无多余粮食和钱财,但是各位卿仔细想一想,若一个人有富可敌国的粮食,在国/家有难之时,他能拿出自己的粮食和钱财,毫不犹豫的将这三万斛粮食全都捐赠国库,那这个人不是忠臣么?孤不该重用他么?”
齐侯的话说完,众人都不言语了,齐侯又笑了一声,扫视了一眼众人,这会没人说话了,齐侯便转过身来,一抖袖袍,快速走回自己的席位上,展开袖袍坐下来,朗声说:“传诏,封吕纠为齐国大司农,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齐侯的话一说完,众人立马跪在地上,山呼:“君上英明!”
吴纠看见众人都跪下,这才拱手说:“谢君上信任。”
齐侯笑着说:“二哥有才华,孤相信二哥能胜任大司农这个职务,而且还会给孤惊喜,是么?”
吴纠说:“纠定不辱命。”
齐侯笑着说:“好,就这样罢,无事散了罢。”
众臣这才作礼,等齐侯走进后殿就全都散了,一散朝,很多官/员都跑过来,拱手对吴纠说:“恭喜大司农。”
恭喜之声一片一片的连在一起,不过也有羡慕嫉妒恨的,审友就在其中,他本想也见风使舵的巴结一下吴纠,毕竟大司农可是上大夫,而审友只是个中大夫,差着官阶呢。
不过一来恭喜的人太多,二来吴纠也不理会他,审友讨了没趣,就愤愤然的走了。
虽然还没有正是册封大司农,但是吴纠已然不是白丁了,如今他是上大夫,可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而且还握住了齐国的经济命脉。
吴纠想要往回走,但基本是走不动的,一拨一拨的人围着他,好不容易走出去了,便看到召忽和东郭牙站在自己回房舍的路上。
召忽笑着说:“大司农还挺忙的。”
吴纠说:“召师傅莫要嘲笑纠了。”
召忽说:“怎么是嘲笑公子呢?公子如今已然是大司农了,当真做气,看那群人的脸色,真是爽/快。”
东郭牙无奈的摇摇头,说:“中大夫与公子叙旧,还是进屋说话罢。”
吴纠说:“正是,进屋来说话罢。”
众人进了房舍,子清和晏娥也听说了,吴纠一步登天,做了大司农,大家也都是高兴。
晏娥连忙拿出果茶和花茶来给大家泡上,给众人上茶。
晏娥说:“只有一件事情好生别扭,往后不能叫公子了,该当叫什么?”
晏娥说的没有心,但是听得有心,不能叫公子了,是因为公子纠的身份真的曝光了,大家都知道他并非是齐国贵/族的血脉,而是一个私生的“孽种”。
他这话一出,召忽看了一眼吴纠,东郭牙则看了一眼召忽。
子清责怪的看了一眼晏娥,晏娥不知所以,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吴纠还是笑眯眯的,端起茶杯来,呷了一口茶水喝,润了润嗓子,毕竟一大早就跑到路寝宫去了,也没来得及吃口东西喝口水,如今早就要渴死了。
吴纠喝了满口清香的果茶,又香又甜,这才笑眯眯的抬眼说:“召师傅,当年先公请三位师父辅佐公子,召师傅乃纠之师傅,但如今纠并非齐国贵/族,也并非公子,召师傅可有反悔了?”
召忽一听,终于明白东郭牙做什么看自己了,连忙说:“公子,召忽并非是势利小人,若因为公子身份,便看公子不起,当时在时水之畔,恐怕早就投靠了,不是么?”
吴纠笑了笑,说:“正是呢,不过如今再叫公子已然不妥,恐招惹旁人口舌。”
晏娥说:“那该怎么叫?”
吴纠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很狡黠的笑容,说:“张口闭口大司农不好听,也不亲你,这样罢,叫爷!”
众人都是一阵奇怪,这是什么叫法?吴纠则是笑眯眯的,这么叫起来感觉自己变得又苏又高大了,子清则是看着吴纠的笑容,总觉得后背发毛,感觉这个字儿不是那么好叫,恐怕有诈!
众人正讨论着这个话题,就听有人叩门,子清去开门一看,是齐侯身边的寺人。
寺人笑眯眯的,一脸谦卑,仿佛态度比之前更好了,笑着说:“大司农,君上请大司农过去。”
吴纠好生诧异,自己还没吃早饭呢,齐侯怎么请自己过去?这才刚刚下朝。
不过也没有办法,吴纠赶紧站起来,幸好自己还没有换便服,便说:“大人领路罢。”
那寺人连忙说:“不不,小臣怎么敢称大人,大司农折煞小臣了。”
寺人十分恭敬,引着吴纠往小寝宫走,吴纠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齐侯已经换下了朝袍,穿着一身黑色的贴身衣裳,因为齐侯体温本就很高,如今已然是初夏,天气有些转热,所以齐侯早就脱/下了厚厚的袍子。
尤其是在室内,齐侯便穿着一身黑色的绢丝衣裳,柔/软滑溜的质地,衬托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子,他跪坐在席位上,正襟挺拔,手中托着一杯果茶,正眯着眼睛轻轻的吹着热气,热腾腾的香甜气息腾起来,熏湿/了齐侯的眼睫。
吴纠发现齐侯的头发很黑,眉毛很浓郁,也是又黑又长的样子,就连眼睫也是又黑又长,本是一张冷硬的脸,偏偏长得俊美无俦,睫毛还这么逆天,若是再卷一点儿恐怕都能放电了。
不,如今已然可以放电了,就算齐侯的睫毛并不卷翘,他也没少放电……
“怎么?二哥又看孤看得痴了?”
吴纠正仔细打量着闷骚的齐侯,结果就被齐侯的笑声给惊醒了,心里吓了一跳,什么叫“又”?这“又”字何来?
吴纠赶紧拱手说:“纠拜见君上。”
齐侯笑了笑,说:“大司农不必多礼。”
吴纠看了一眼齐侯,齐侯倒是入情入境,这么快就已经适应了新的称谓。
齐侯笑着说:“请坐。”
他说着,还给吴纠倒了一杯茶,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茶杯,轻轻往前一推。
吴纠在齐侯面前坐下来,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说:“不知君上找纠过来,是有什么吩咐么?”
齐侯笑了笑,伸手拨了拨自己散下来的头发,他早上起来上朝的时候是束发的,把头发全都束起来,不过此时已经披散下来。
齐侯毕竟是贵/族,还是要讲究养生的,如今是暮春,虽然春天马上就要过去,但是仍然是春天,春天讲究生发,能不束发的时候就不要束发。
如今齐侯把头发散下来,那闷骚的指数已经破表,还伸手拨了拨自己垂在身前的头发,让吴纠心里一跳,赶紧低下头来。
齐侯笑眯眯的说:“嗯?若是没什么吩咐?就不能找大司农过来,增进增进感情么?”
吴纠眼皮一跳,感觉齐侯又在耍无赖。
齐侯笑眯眯的伸手过去,突然盖住了吴纠放在案上的手背,吴纠吓了一跳,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齐侯则是用温柔的嗓音说:“二哥,如今孤给你官/位,给你地位,甚至给你权/利,只差一个兵权没有给你,还不算是真心么?二哥难道感觉不到?”
吴纠笑了笑,说:“君上,纠听说君王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会觉得她百般好看顺眼,也会觉得她的家人族人才华横溢,委以重任。但若是这个女人失宠的时候,那么君王会觉得她百般的丑陋虚荣,也会觉得他的家人百般的平庸下作。”
别说齐桓公,哪个君王不是这样,后世之中最崇尚尊王攘夷的汉武大帝,就是爱见一个女子的时候,爱的恨不得掏心掏肺,不爱的时候就恨得牙痕直痒痒,恨到灭九族灭全族。
齐侯何尝不是,上辈子他宠爱不争的郑姬,所以也宠爱公子昭,以至于想要立公子昭为太子。
齐侯听到这个,愣了一下,随即咳嗽了一声,笑着说:“算了,今日不与二哥讨论这个问题,那咱们说说旁的?”
吴纠拱手说:“请君上示下。”
“嗯……”
齐侯笑眯眯的发出一个拉长的鼻音,似乎在思考要说些什么,随即笑着说:“这事儿,还当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吴纠一听,心中好生诧异,什么事情能让齐侯不好意思说出口?齐侯的脸皮如今比齐长城还要厚实!
吴纠连忙说:“请君上明示,纠洗耳恭听。”
齐侯哈哈一笑,很爽朗的说:“二哥昨日跑到饭馆,是不是做了一个叫做‘金玉满堂’的佳肴?二哥真真儿是偏心,都开始贩卖了,却没做给孤吃。”
吴纠眼皮又是一跳,就听齐侯腆着脸,一副肉麻的撒娇口气,嗓音温柔低沉的说:“呐二哥,孤想吃这个,二哥做给孤吃,好么?”
齐侯又开始了肉麻的鸡皮疙瘩攻势,吴纠一抖,咳嗽了一声,连忙说:“纠遵命……”
他说着,赶忙逃离了小寝宫,一路跑到膳房去了,不得不说,齐侯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样貌出众,嗓音也好听,又位高权重,上天当真厚待他。
吴纠听着齐侯“撒娇”的嗓音,心中猛跳,心率都要过速了,只觉得有点不自然,赶紧去了膳房。
吴纠已然好久都没进膳房了,毕竟吴纠作为特使到北杏会盟,这段时间都没来,再加上他又变成了大司农,大家还以为吴纠不会再来了。
这么一见吴纠,众人都有些吃惊,膳夫们赶紧撂下手头的活儿,全都跑过去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给吴纠作礼。
吴纠因着为人温和,从不和别人计较小的事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因此人缘儿不错,而且他很慷慨的教膳夫们手艺,所以很招人喜欢。
吴纠这次来,又要教众人手艺了,因为齐侯点名想吃蛋包饭。
吴纠抓了两个鸡蛋,放在手中掂了掂,不过转念一想,齐侯那牛一般的胃口,又抓了两个鸡蛋,一手俩鸡蛋,一共捏了四个鸡蛋。
吴纠看着手中的鸡蛋想了想,四个鸡蛋下肚,齐侯还要吃旁的东西,自己不会把齐侯给撑死罢?或者消化不良?
吴纠拿着鸡蛋走到灶台边,开始准备做蛋包饭。
蛋包饭这种东西,自然需要白米饭,而且需要颗颗分明的那种米饭,吴纠转头一看,目光猛地就明亮起来,看的众人有些诧异,后背发凉。
就见昔日的公子纠,如今的大司农,挑唇微笑,双眼发光,一脸笑眯眯的盯着一缸子剩大米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齐侯算是节俭的,但是宫里头每天也都有大批量的剩菜剩饭,尤其是主食,一个诸侯每顿饭都要有六种粮食,饭量再大也吃不完,剩的肯定是最多的。
那一缸子剩米饭量很大,吴纠走过去低头往大缸子里看了看,笑容就扩大了。
剩饭,很符合吴纠的要求,一来是米粒比较分散,毕竟是冷的,还隔夜了,二来则是省时间,不需要再淘米煮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