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笑着说:“大司农,你快看看,咱们这华姑娘,温柔娴静,才华过人,和大司农真不是一般的般配呢。”
他这一说,有两个人不高兴了,第一个便是齐侯。
不管是齐侯心中喜欢吴纠也好,还是上辈子宋华子是他的妾夫人也好,宋公竟然要拉拢宋华子和吴纠的婚事,齐侯第一个不答应。
第二个不高兴的人自然是华大夫了,华大夫一心想让妹妹攀上高枝儿,吴纠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关键也是一人之下啊,他华家如此厉害,妹妹如此高贵,怎么能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大臣呢?自然要嫁给国君。
但是还有一个高兴的,那就是宋华子本人了。
宋华子方才见到吴纠,似乎有些一见钟情,听到宋公这么一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说:“君上,您怎么开小女子的顽笑呢?”
宋公笑着说:“华姑娘脸皮太薄,小心错失良婿啊。”
宋华子更是娇羞赧然,羞得调头就跑掉了。
吴纠见宋华子跑掉,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他可不是古代人说结婚就结婚,说联姻就联姻,总要给点谈恋爱的时间罢,若是娶回家才后悔,那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华大夫不想让妹妹嫁给吴纠,正好妹妹羞涩跑走,就连忙告退了,宋公也无所谓,反正他不想让华家把妹妹嫁给齐侯,不嫁吴纠更好,嫁了吴纠也不算损失太大。
宋华子和华大夫一走,展雄暗搓搓已经准备很久了,就站起身来,举起酒杯说:“宋公,展雄敬你一杯!”
宋公一听展雄说话,顿时心脏就“梆梆”一跳,吓得额头上直冒汗,不过装作冷静的干笑说:“展将军言重了,该是御说敬您一杯。”
他说着,赶紧先干为敬,展雄则是不依不饶的说:“这怎么行,宋公乃是堂堂宋国国君,展雄何德何能,能让给宋公敬我?展雄敬宋公!”
展雄非要给宋公敬酒,宋公只好又喝了一杯,展雄仍然不依不饶,又笑着说:“宋公大婚在即,展雄再敬宋公一杯,恭喜宋公大婚,喜得美/人。”
宋公听他话里有话,但是只好又喝了一杯,展雄仍然还有说辞敬酒,宋公一连喝了三杯,他酒量不好,脸色发红,涨的都要熟了,火/辣辣的烫手。
这个时候就听到“哒哒哒”的声音,“咕咚”一下,有人抱住了宋公的小/腿肚子,轻轻晃了晃。
众人打眼一看,原来是方才那个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却装作老成持重,不苟言笑,似乎也不怎么喜欢说话,总是抿着薄薄的小/嘴唇,瞪着一双大眼睛。
那小男孩跑过来抱住宋公的小/腿肚子,轻声说:“君父。”
他这一声,仿佛是平地惊雷,“轰隆!!!”一响,直震得展雄脑子里都懵了。
宋公不是还没成亲么?怎么有个三四岁大的儿子了?
展雄瞪着那孩子,那孩子似乎有些怕他,赶紧缩在宋公身后。
宋公也是怕展雄再敬酒,连忙搂着那小孩子,一脸慈爱的笑着说:“各位见笑了,御说引荐一番,这是犬子,叫做目夷。”
吴纠一听,惊诧不已,这不就是比宋襄公还要贤能的大哥,司马子鱼么?
历/史上宋公的确有个庶长子,名叫目夷,字子鱼,是个非常贤能的人,据说宋公御说去世的时候,想要把位置传给嫡子也就是未来的宋襄公,宋襄公知道自己的才华不如大哥,便说让目夷继位,这样符合大臣们的想法。
子鱼为了不继位,跑到了其他国/家去,一直没有回来,等宋襄公真正继位之后,子鱼才回过,宋襄公封他为大司马,让他做国相。
子鱼虽然是庶子,没什么地位,但是才华横溢,战功卓著,在历/史上也是青史留名的人。
宋公的确没有娶亲,但是他的确有个儿子,已经三四岁的年纪,子鱼的生/母是个地位非常低贱的宫女,就是个奴/隶,宋公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被人算计了,反正就有了孩子。
子鱼的生/母如今早就不在世了,在宋国动/荡的时候,子鱼被戴叔皮接走,与宋公分道扬镳的逃亡,也受了不少的苦。
小男孩一脸乖/巧又懂事的样子,却十分沉默,抱着宋公不撒手。
宋公连忙说:“子鱼,给齐公问礼。”
子鱼连忙抱着小拳头,说:“子鱼拜见齐公。”
他说的像模像样,声音洪亮,又举一反三的见过了吴纠和展雄。
展雄瞪着宋公,眼睛里险些喷/出火来。
因为子鱼突然出现,所以宋公便算是“得/救”了,没有再被展雄灌酒。
他连喝了三大杯,已然有些晕了,便让戴叔皮来和齐公周旋,自己找了个借口,赶紧走出宴厅,准备去旁边的殿里喝碗醒酒汤顶顶再说。
宋公带着几个寺人和宫女走出大殿,只是走了几步,很快便被人拦住了,抬头一看,竟然是展雄!
不知展雄什么时候出了宴厅,他一身黑甲,面目可以说是冷硬,阴森着一张犹如锅底的黑脸,冷冷的盯着宋公。
御说没来由的冒冷汗,后背发/麻,咳嗽了一下嗓子,装作镇定的说:“展将军,有什么事儿么?”
展雄冷笑了一声,说:“是啊,的确有事儿要和宋公说说。”
御说头皮发/麻,又因为喝醉了酒,不知自己的表情是不是显得很害怕,别看他平日里斡旋权/利的样子,其实宋公心里是怕死了展雄,尤其是今天这个日子,他要大婚了,要和卫国联姻,而且宾客满座,都是各国有头有脸的使臣,若是今天展雄给自己好看,宋公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世人。
宋公干笑说:“请问展将军有何见教,御说洗耳恭听。”
展雄又是冷冷一笑,说:“见教的确有,但是展雄只想和宋公一个人详说,请宋公先把寺人和宫女遣开。”
宋公心跳的飞快,紧张的要死,缩在袖子里的手来回的攥拳,手心里冰凉冰凉的,心想着若是把人遣开,展雄指不定会发疯,若是展雄疯起来,自己怎么办?
宋公说:“不知展将军要说什么,直说便是了,或者回头再说,御说觉得有些不适,恐怕是酒醉,不然……”
他说着,展雄便冷笑着断了他的话,说:“宋公想让展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展雄说得出口,宋公愿意听么?”
宋公听说展雄在威胁自己,虽然遣散宫人很危险,但是不遣散宫人,宋公怕展雄说出一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自己就一败涂地了。
御说只好硬着头皮说:“都先下去罢,孤有话与展将军单独谈谈。”
很快寺人和宫女就走/光了,宫人刚刚走开,展雄便突然发难,一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御说的手腕,御说吓了一跳,想要后退,但是他的动作怎么有展雄快。
御说退了一步,手在腰上一摸,刚要拔/出佩剑,“啪!”的一声已然被展雄一掌打在佩剑上,佩剑一下又合入剑鞘之中。
御说被展雄狠狠攥着手腕,酒醒了一大半,低声说:“展雄,你做什么!”
展雄狠狠瞪着宋公御说,冷笑一声,说:“我做什么?我问你做什么才对!你竟然连儿子都有了?”
宋公眼神晃了一下,说:“孤有儿子,关展将军什么事儿,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展雄冷冷一笑,说:“你有儿子,儿子还这么大了,那当时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自荐枕席?”
宋公听他说“自荐枕席”,气的满面通红,牙齿发出“得得得”的相击之声,低哑着声音说:“你说我要怎样,御说当时身无分文,还有什么能够请展将军帮忙的?!说到底,还不是展将军好色成性。”
展雄气的说:“我好色成性?”
宋公冷笑说:“难道不是么?展将军若不好色成性,怎么会答应御说?”
展雄气的直喘粗气,但是竟然没有反驳宋公的话,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宋公见气氛僵持,连忙低声放软/了声音说:“展将军,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可以么?这里……这里……”
宋公和展雄就在宴厅没多远的地方,这里还能听见宴厅中推杯把盏的声音,虽然寺人宫女给遣走了,但是还有来来回/回加菜加酒的宫人,让宋公觉得很羞耻。
展雄看了一眼周围,收紧了拽住宋公的手,将他一拽,猛地往前带走,御说便踉跄的随着展雄往前走,“嘭!”一声,两个人随便进了一间偏殿,展雄一抖手将御说扔进去,然后自己掩上/门。
御说被他甩进来,撞在旁边的墙上,后背生疼,“嘶”了一声,虽然御说也习武,但是根本无法和展雄的武艺相比,更别说现在喝醉了。
御说刚站好,展雄便大跨步走过来,一身黑甲粼粼生光,看起来十分威严。
御说吓得往旁边挪了几步,放软声音说:“展雄,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求求你,你放过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都可以,之前是我错,我给你赔礼,你也体谅我一下,我……我是国君,若是让人知道曾……曾委身与你,还要你的军/队帮我打进宋国,旁人要怎么看我……”
展雄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我不起。”
御说一愣,展雄幽幽的说:“若你看得起我,为什么会是‘委身’,我帮你打进宋国,做了国君,你却觉得我是你宋公的耻辱,从头到尾你都看我不起,我明白。”
御说更是一愣,喃喃的说:“没有……我没有……”
不过御说这种小猫一样的声音,似乎连自己也说服不了,宋公和齐侯都提出了相同的条件收归盗跖,但是最后展雄被齐国收归,而不是宋国,不只是因为宋公反悔恩将仇报,而是因为御说从骨子里看不起展雄,而齐侯则是敬仰展雄。
展雄突然说:“好啊。”
御说不知他在想什么,就听展雄幽幽一笑,说:“好啊,我可以放过你,不再找你的麻烦,也从此不再找宋国的麻烦,咱们便是陌路人,一拍两散!”
御说听他这么说,没来由心里一阵抽拧,呼吸都僵住了,说:“那……那真的多谢展将军。”
展雄笑了笑,说:“别急。”
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挨近御说,御说吓得连连后退,但是后背已然是墙壁,没办法再后退。
御说紧紧/靠着墙壁,抬起眼睛看着逼近的展雄。
展雄眯起眼睛,声音平板说:“我有一个条件……只要宋公满足了我这个条件,我展雄说到做到,而且绝对不会像宋公那样食言而肥。”
他这么一说,御说心里更是“梆梆”的猛跳,一直在扑腾着,不确定的说:“展将军……请讲。”
展雄冷冷的说:“我要宋公,在迎娶你宋国夫人的当天晚上,不去找你的夫人,而是与我圆房。”
御说一听,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说:“展雄,你别欺人太甚了,你……你就这么想羞辱我么!”
展雄笑着说:“是啊,真被你说对了,看来你挺了解我的,怎么?这种事情,你不是做过无数次么,每次都将我孝敬的服服帖帖,怎么这回不行了?”
御说气的胸口起伏,抑制着怒气说:“你非要如此么?之前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礼,若是……像你说的,那我从今往后怎么抬得起头来,怎么向卫国交代!”
展雄说:“那就不要向卫国交代了,这婚不要结了。”
御说一愣,突然低下头来说:“这不是必然的么,两国结姻,这样才能长治久安,我好不容易换来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你一句话就不结了?”
展雄听着他的话,也要被气死了,“乓!!!”的一拳打在御说耳边的墙上,旁边的一个青铜摆件都给震下来了,一下滚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吓得御说紧紧闭起眼睛,还以为要被展雄揍了。
不过展雄并没动他,只是愤怒的砸了一下旁边的墙,随即冷冷的说:“好啊,那展雄就跟宋公赌一赌,看看你这个婚礼,结不结的成!”
御说吓得不轻,直到展获愤怒的转身大踏步走出偏殿,甩上房门发出“嘭!!!”一声巨响,御说才回过神来,双手攥拳,猛地踹了一脚旁边倒在地上的青铜摆件,气的眼珠子都发红了,嗓子里发出低吼的声音,粗喘了半天气,这才慢慢缓和下来,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也不需要醒酒汤了,赶紧出了门,匆匆往宴厅走,毕竟今日他是主角,宴席还没有结束。
吴纠和齐侯正在喝酒,就见到展雄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那面容实在太吓人了,一脸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脸黑的仿佛是锅底,凶神恶煞的走过来,“嘭”一下坐在席上。
吴纠诧异的看着他,说:“四弟,你这是……?”
展雄气的深呼吸几口,说:“没事,劳烦二哥担心了,只是遇到了一条疯/狗,不小心被咬了几口,心中不甘罢了。”
吴纠听他这么说,想必展雄口/中的那条疯/狗,也只能是宋公御说了,看起来两个人不欢而散,而且展雄被气的不轻。
展雄坐下来,连灌了三大杯酒,热酒下肚,就把吴纠当成了心灵垃/圾桶,喃喃的说:“二哥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我怎么这般倒霉,竟然遇到了这样的疯/狗,明明是他先来招惹我的,我长这么大,这这辈子,从没受过这样的气,他说用我便用我,不用就要杀我,还对我赶/尽/杀/绝,你知道么……若不是那日他围剿我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受伤,也没有兄弟折在这事儿上,不然我!我真的会弄死他!”
吴纠听着展雄个变成了话痨,巴拉巴拉巴一直说,有些无奈,幸好他的声音不太大,便出声安慰说:“四弟,别想这些了,你这喝酒要醉的。”
展雄幽幽叹了口气,就见旁边的齐侯凑了过来,低声说:“四弟可是中意那宋公?”
吴纠一听,眼皮子狂跳,齐侯这是什么话,也太直白了?
展雄一听,有些迷茫,顶着一双醉眼,说:“什么?中意?不……弟/弟也不知道,总之是生气,看到他有儿子更生气了,可能因为弟/弟被利/用了,想要报复回去。”
齐侯幽幽一笑,说:“老四你果然是中意宋公的。”
展雄有些懵,皱着一双剑眉看向齐侯,说:“中意?我么?我不清楚……”
齐侯笑眯眯的说:“既然四弟中意宋公,那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虽然你与宋公同为男子,但是三哥还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吴纠顿时满脸都是冷汗,止不住抬手擦了擦,别看齐侯跟哥知心好哥/哥似的,其实他站在展雄这边,也是为了给宋公好看,不让他和其他国/家结为姻亲关系罢了。
展雄听齐侯这么说,倒是感激的说:“谢谢三哥。”
齐侯拍了拍展雄的肩膀,说:“没什么可言谢的,毕竟孤是你三哥,不疼你谁疼你?”
吴纠眼皮狂跳,齐侯说起好听的,比谁都溜溜儿的……
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影子跑过来,有些怯生生的样子,却抿着嘴唇,板着肉肉的腮帮子,他抱着一个酒杯,跟他的脸差不多大,里面都是酒水,做贼一样偷偷走过来。
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盯着展雄看。
展雄一抬头就看到了小子鱼,那是宋公的儿子,这么一看展雄心里就窝火,但是跟一个孩子发脾气也不值当,毕竟那是宋公的错。
那小子鱼似乎想要走过来,但是又不敢,可能是展雄的目光太凶了。
大家对峙了一小会儿,小子鱼还是抿了抿薄薄的小/嘴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迈开大步走了过来,怀里抱着那只和他基本不相衬的大酒杯。
小子鱼走过来,将大酒杯“哆”的一声放在案上,推到展雄面前,还偷看了展雄一眼。
吴纠险些被子鱼的动作萌到,那双大眼睛实在太可爱了,别看他板着脸,其实一脸肉肉的样子,越是板着越是嘟嘟在一起,越是肉肉的。
吴纠很想伸手捏一下子鱼的小/脸蛋儿,但是作为一个使臣,吴纠只是咳嗽了一下,抑制了自己心中得洪荒之力……
展雄奇怪的看了一眼子鱼,说:“给我喝的?”
小子鱼点了点头,看着展雄,展雄正在气头上,正想喝酒,就端起杯子,豪爽的一口闷了,小子鱼见展雄喝了,笑了笑,把空杯子又抓起来,抱在怀中,好像宝贝一样。
展雄更是奇怪了,这小孩子好生奇怪,对一个杯子这么在意,难不成酒里有毒?但是转念一想,一个三岁的孩子而已,怎么可能给人下毒?
展雄见小子鱼站在旁边盯着自己,便招手说:“过来。”
小子鱼果然走过来了,不过因为展雄的面容很凶,所以他虽然看着展雄,但是不敢真的过去,而是“吧唧”一下坐在了旁边吴纠的怀里。
吴纠一愣,软/软的小包子自己“投怀送抱”,简直兴/奋死他了,连忙抱着小子鱼,或许小孩子很敏/感,小子鱼知道展雄在生气,所以不敢过去,一看吴纠就知道是个温柔的人,特别能吸引小孩子的那种。
小子鱼坐在吴纠怀里,齐侯脸就黑了,若不是因为他是宋公的儿子公子目夷,早就把他扔出去了。
子鱼虽然坐在吴纠怀中,但是一直看着展雄,展雄奇怪的说:“你这小子做什么总是看我?有话就直说,何必吞吞吐吐的不是丈夫!”
吴纠有些无奈,这小娃娃才三岁,是什么大丈夫?
子鱼听了展雄的话,却真的开口了,有点怯生生的,但是一字一板的说:“子鱼敬仰展将军。”
展雄一愣,何止是展雄,齐侯和吴纠也是一愣,御说和展雄之间乱七八糟,他的儿子竟然敬仰展将军?
一个三岁的孩子,就算是公子,也不能够这么早熟,说的应该不是谎/话,而且小子鱼的目光灼灼然,发着光,看起来十分真诚。
展雄笑了一声,有些自嘲,说:“你这么小,知我是谁?还敬仰我?”
小子鱼却很着急的说:“子鱼知道,展将军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
展雄这回真的被他逗笑了,说:“我是大英雄?这话是谁教给你的?你怎么知道的?”
小子鱼认真的说:“是君父说的。”
子鱼这么一说,众人猛地都是一愣,齐侯和吴纠对看了一眼,展雄瞪着子鱼,差点把小孩子给吓着了。
展雄说:“你的君父说的?”
子鱼点点头,说:“好几次入睡之前,君父都会给子鱼讲展将军的事情,子鱼长大之后,也要像展将军一般,做一个大英雄。”
展雄怔愣说:“他……他怎么说我?”
让展雄没想到,也让齐侯和吴纠没想到的是,宋公竟然还给自己的儿子讲盗跖的故事。
御说给自己儿子讲的盗跖,是一个大英雄,那个大英雄曾是鲁国的贵/族,赫赫有名的公子展嫡系之后,本该坐享荣华与富贵,但是不甘心鲁国的百/姓受苦,被奴/役,竟然放弃了自己的贵/族地位,揭竿而起,带领努力和百/姓在鲁国起/义。
后来展雄自称跖,跖的意思是赤脚奴/隶,一路从鲁国扩张,集结了九千/人马,不断在各地起/义,帮助受苦的奴/隶和百/姓。
展雄怔愣的不知所以,说:“他……他真的这么说我?”
子鱼认真的点头说:“君父还说,在他还做公子的时候,已然仰慕展将军了,以后做国君,也要像展将军一般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君,还教/导子鱼,做公子要堂堂正正,往后才能继承君父的位置。”
吴纠下意识的看向展雄,果然展雄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个时候正好宋公御说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子鱼在吴纠怀里坐着,便走过去,说:“子鱼,来。”
宋公不知道自己被儿子给“卖了”,他走过去,展雄竟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不只是展雄,连齐侯和吴纠也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看。
宋公顿时脸色僵硬,还以为展雄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事情,所以吴纠他们才这般看着自己,咳嗽了一声,连忙拉着子鱼走开了。
子鱼似乎特别崇拜展雄,不忘了抱着那只展雄喝过的大酒杯,一只手高高举起来抓着宋公的手,另外一只手紧紧抱着酒杯,颠颠的随着宋公回到主/席台上。
吴纠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展雄,展雄也满脸的吃惊,不知宋公心中竟然这么看自己,他还以为宋公一直以来都看自己不起,按理来说子鱼才三四岁,应该还不会故意说这种谎/话来讨好展雄。
吴纠也有些诧异,不过这个时候旁边有人走了过来,过来给齐侯和吴纠展雄敬酒,三个人就连忙回神。
走过来的人是郑国派来的使臣,郑国这次的使臣其实也是他们的旧相识了,当时在吴纠跟随齐侯往洛师奔丧的时候,他们就经过了郑国,还在郑国做客,齐侯收了一个干女儿,那便是郑国国相祭仲的女儿。
眼前这个使臣和祭仲的女儿有些渊源,不过不是什么好渊源,眼前这个人便是当时调/戏祭仲女儿的纨绔子弟的父亲,如今郑国很受宠的大夫傅瑕。
傅瑕一脸笑眯眯的走过来,油滑的厉害,对着齐侯和吴纠拱手,说:“齐公,大司农,傅瑕有礼了,真是想不到今日又能见面,当真是荣幸。”
他说着又像展雄一拱手说:“展将军,傅瑕有礼了。”
展雄不认识这个傅瑕,傅瑕是个油滑的人,之前齐侯和吴纠都领教过了,不想和他多做交谈。
虽然他们之前到了郑国,郑伯对他们毕恭毕敬,其实郑国也是野心勃勃的国/家,北杏会盟之时,毕恭毕敬的郑伯就没有过来参加会盟,足见他的野心。
齐侯只是淡淡的一拱手,傅瑕给他们敬酒,但是一直冷场,最后傅瑕也知道齐侯和吴纠似乎不待见自己,便悻悻然的走了。
因为今日乃是喜宴的接风宴,所以大家兴致很高,互相敬酒,相互恭维,吴纠乃是新上/位的齐国大司农,就在众人都在看吴纠笑话的时候,吴纠却突然脱颖而出,变成了齐国的上卿大夫。
若是照这个样子,拜相封地也指日可待了……
吴纠一边搪塞着各种恭维,一边被/迫喝酒,很快便有些醉意了,齐侯本来想替他挡几杯,但是突然转念一想,许久都未与吴纠亲近了,就连吴纠酒醉的机会也没有,眼下不是个好机会么?
于是齐侯故意笑眯眯的看着,不过两杯,吴纠果然就从微醉,变成了醉醺醺,险些倒在案上。
齐侯这个时候赶紧伸手一搂,将吴纠搂住,然后帮吴纠挡酒,说:“二哥喝醉了,这杯孤替他饮了。”
众人这么一看,果然见吴纠是与众不同的,旁人都是臣子替国君挡酒,到了吴纠这里,就是国君替臣子挡酒了。
吴纠喝的已然醉了,不辨东南西北,软塌塌的仿佛一滩泥,实在坐不住,就斜过去靠着齐侯,齐侯自然乐意,让他靠着,看着吴纠满脸嫣红的酒醉样子,心中仿佛小羽毛在刮饬一般。
齐侯干脆假借醉酒,将吴纠扶起来,吴纠就软塌塌的靠着齐侯慢慢站起来,脑袋还靠着他的胸口,一副相当乖/巧的样子。
齐侯对展雄说:“老四,你二哥醉了,孤扶他去旁边歇歇。”
展雄不疑有他,立刻说:“好,让二哥喝碗醒酒汤就好了。”
齐侯点点头,搂着吴纠往外走去,他们走出宴厅来,外面有宫女立刻迎上来,非常恭敬的问是不是需要房舍和醒酒汤,因为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喝醉了。
齐侯便让宫女引路,带着吴纠去了旁边的房舍,等宫女端来醒酒汤,就让宫女退出去了,说:“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宫女应了一声,很快退出去。
齐侯将吴纠放在榻上,松了口气,别看吴纠身材纤细,但是好歹是个大男人,骨架子也是沉的,尤其是最近有些长肉,不再像之前那般脸色苍白。
齐侯把他放好,就要站起身来,吴纠则是醉的厉害,一咕噜,险些从榻上翻下来。
齐侯连忙伸手去拦,吴纠就顺势搂住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喃喃的说:“荻儿,你怎么变的硬/邦/邦了?”
齐侯额角连跳三下,感觉青筋直蹦,说:“看来二哥喝的当真是醉了,来,二哥乖,把醒酒汤喝了,不然明日/你要头疼了,孤可舍不得。”
他说着,长臂一展,伸手拿过桌案上的醒酒汤,然后搂着吴纠让他坐起来,相比以前喝醉酒,吴纠这次喝醉酒老实了很多,其实也应该是没有酩酊大醉。
不过吴纠一喝酒,反应力就慢了,他慢慢坐起来,靠在齐侯胸前,还晃了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仿佛坐着一只真皮沙发,调整好了之后张/开嘴巴。
齐侯一看,险些笑出来,伸手捏了一下吴纠的鼻尖,说:“要我喂你?”
吴纠没说话,只是眯着眼睛,一脸醉眼朦胧,然后张了张嘴,伸手指了指嘴巴,示意齐侯喂他醒酒汤喝。
齐侯把碗端过去,抵着他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喂吴纠喝醒酒汤,吴纠喝罢了,喝了一半,漏了一半,顺着衣裳往里滚,好端端一件白袍子,全都变成了淡琥珀色的了。
齐侯一阵吃惊,赶紧/抓了帕子给他擦,吴纠还笑了起来,似乎看着齐侯那忙碌的样子,非常有/意思似的。
齐侯叹气说:“你这坏蛋。”
他说着,赶紧把空碗放在一边,然后让吴纠躺下来,吴纠一沾榻,立刻闭上眼睛,好像睡死过去一样,呼吸也绵长了。
齐侯震/惊的看着那碗醒酒汤,不知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竟然让一直撒酒疯的吴纠喝完了这么乖乖的睡了,实在太难得了。
齐侯帮吴纠把衣服擦了擦,虽然衣裳脏了,但是因为吴纠睡得很熟,齐侯怕打扰他休息,就没有叫醒吴纠,而是给他轻轻盖上被子,坐在榻边盯着吴纠看。
高高的鼻梁,上面有一点点小汗珠儿,整个人看起来又温柔,又斯文,这长相十分符合齐侯的口味,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齐侯都喜欢温柔斯文的长相,这一点好像和吴纠不谋而合。
不过吴纠的性子可一点儿也不温柔,平日里都是消极抵/抗,心里有的是小道道儿,而且睚眦必报,还是个小心眼子,最重要的是,吴纠只要喝醉了酒,那些平日里被恭敬压抑的想法就都跑出来了。
例如吴纠醉酒说齐侯像野猪,牛之类的,还抱怨齐侯胃口太大,吃得太多等等,这些齐侯可都记得呢!
齐侯不知怎么想到这里去了,顿时无奈的笑了一声,把旁边的灯灭了,让吴纠好好入睡,伸手又刮了刮吴纠的鼻梁,不过齐侯没想到,这么一刮鼻梁,吴纠竟然突然张/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睛亮蹭蹭的,在黑/暗的房舍里直吓人。
吴纠张/开眼睛,双眼盯着齐侯,声音有醉酒之后的沙哑,带着一丝笑意,先是温柔的笑了一声,随即满含戏谑的说:“我知道……”
齐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吴纠又说:“你总是偷偷亲我,好几次。”
齐侯听着他的话,顿时心脏“梆梆梆”狠狠跳了三下,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吴纠,说:“二哥又说醉话了?”
吴纠也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挑着嘴角,说:“虽然你脾气坏了些,饭量大了些,脑子笨了些,还不听人劝,刚愎自用,又喜欢听旁人拍马屁,还是花/心大萝卜的大叔……”
吴纠数落上竟然没完了,最后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落,齐侯刚开始还以为吴纠醒着,这么一听,顿时明白了,吴纠肯定是喝醉了,又开始吐槽自己了,平日里恭恭敬敬的吴纠什么都压抑在心中,根本不可能说这些话。
齐侯无奈的听着吴纠的数落,真不知该高兴吴纠的坦然真诚好,还是该伤心自己在吴纠心里竟然是“十恶不赦”的大叔。
就在这个时候,吴纠已经停止了数落,抬起手来,一把快准狠的捏住了齐侯的下巴,微微抬起齐侯的下巴,氤氲着一双酒气朦胧的双眼,歪头仔细打量着,“呵呵”一笑,挑眉低声说:“但好在……脸长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