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压着嘴角,冷冷的说:“大司空,你好大的谱子啊!方才在门口,你府上的小厮口口声声喊孤是贱民,还让孤滚,如今大司空更是口无遮拦,目无王/法,原来这仆随主说的没错,你府上的下人一个个跟你一副的德行!实在让人作呕!”
齐侯说的很决然,大司空一听,吓得更是连连叩头,说:“老夫……老夫是喝醉了,因此口无遮拦,还请……还请君上看在……看在老夫……”
吴纠听他磕磕巴巴,就笑眯眯的接口说:“看在您老辅佐了两位国君的份儿上?”
大司空一听,顿时吓得更是头皮发/麻,他刚刚竟然在齐侯的面前说自己辅佐了两位国君,还说公孙无知是国君,这可是大罪过,连忙矢口否认,说:“不不不!君上饶命啊!老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只是一时喝醉了酒……因此……因此才会口无遮拦。”
齐侯冷冷的说:“那匽大夫家的花园是怎么回事,也是你喝醉了酒,才一时糊涂建了一座墙?”
大司空连连擦汗,说:“这……这是误会……老夫……老夫只是想帮忙给匽大夫修……修一修,翻修一下府邸……”
吴纠笑眯眯的说:“大司空真是好大方呢。”
大司空气的不行,狠狠瞪了吴纠一眼,吴纠才不怕他瞪,其实吴纠和匽尚的心思是一样的,这个时候不阴大司空,都觉得自己亏得慌。
齐侯被吴纠这么一拱火,更是火气冲天,说:“大司空,你在我齐国为官也有数十年了,如今却着实让孤失望,失望透顶!”
大司空一听,顿时整个人都要瘫在地上了,这话说出来十分严重,没准儿就要罢了他的官。
吴纠眼睛转了转,似乎在想什么,的确,吴纠在考虑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前大司徒倒/台的事情,很多党羽又开始聚拢在大司空身边,齐侯虽然已经开始着手处理这些党派,但是现在仍然没办法根除,若是真的贸然动手又罢了大司空,恐怕会引起那些党羽的不满,或许狗急跳墙。
如今他们面/临修水渠和救援郑国两项重要的大事,因此不能分心内斗。
吴纠这么一考量,就笑眯眯的说:“君上,大司空说得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恐怕只是大司空这些天太累了,因此才会说出一些糊涂话,君上给大司空放个大假,再小小惩戒一下便行了,这也能让众大夫们体会出君上的仁慈善意。”
齐侯知道吴纠的意思,他明白眼下的情势,齐国虽然强大,但是无瑕分心同时对抗内忧和外患,因此首要是压/制,而不是一把拔除。
齐侯冷笑了一声,说:“大司徒也是宅心仁厚的主儿,说的是这个理儿,既然大司空是因为劳累才犯了口舌之错,那孤便给你放个假,司空的事物就暂时由……”
齐侯本想说是匽尚,毕竟匽尚主持水力,还救过吴纠的命,因此齐侯是信任匽尚的,给匽尚临时大司空的位置,也好让他自/由的修建水利。
不过吴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说:“君上,太葆叔牙师傅以前也主持过建筑方面,肯定颇有经验,纠窃以为,叔牙师傅是个不错的代大司空人选。”
鲍叔牙乃是太葆,又是齐侯的老/师,吴纠举荐鲍叔牙是没错的,齐侯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知道吴纠肯定有吴纠的意思,便说:“好,就令叔牙师傅暂替大司空一职。”
大司空一听,顿时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一脸的绝望,什么放假,明明就是罢官,只是说的好听一些而已。
齐侯又说:“那依各位大夫所见,该给大司空什么样的惩罚才好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面面相觑,但是脸上竟然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狠色,想必是恨极了大司空了。
不过大家也没想好,重了轻了都不行,便又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吴纠,毕竟吴纠点子多,这种事情不只是齐侯,大家也很“信赖”吴纠的坏点子。
吴纠见自己众望所归,就一笑,笑的那是温柔又优雅,方才大司空对自己诽/谤了那么多次,说话十分难听,吴纠也不是没气性的人,而且还十分小心眼儿,如何能不报复回来?
吴纠眯起眼睛,笑着说:“方才大司空的下人说让君上滚,不如……现在就让大司空滚回来,以惩戒大司空的管/教不严,君上以为如何?”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司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颤巍巍的真的差点晕过去。
让大司空当着众人的面儿在地上滚,这无异于是羞辱,其实吴纠的目的也就是羞辱大司空,让他口无遮拦仗/势/欺/人,如今势力走了,也该被欺负欺负了。
齐侯一听,口气实在宠溺的说:“二哥真是淘气,不过这法子也好,大司空,你就照办罢,还不多谢大司徒的责罚,若不是大司徒想出这等开恩的责罚,恐怕你今日还要受皮肉之苦啊。”
大司空脸无人色,但是又不能不谢,只好谢了吴纠的责罚,然后在众人面前,老胳膊老腿的,就在地上开始滚。
士大夫们看着,纷纷都笑了起来,这时候就没人能忍得住了,笑的都特别欢实,吴纠只恨现在没有相机这种东西,不能给大司空记录下来,当真有些遗憾了。
大司空在众人面前翻滚了好几次,大家都笑够了,齐侯这才说:“行了,大司徒滚得也甚是辛苦,告假的这些日子,就在家中面壁思过罢,还有大司空那些平白霸占来的东西,这两日都还一还,孤可不想听到有人告大司空的状。”
齐侯说完了,一甩袖子,转身便走了。
大司空跪在地上,颤巍巍的恭送着齐侯和众人,眼神却无比狠辣的盯着吴纠和匽尚的背影,自己的官/位被罢了,还要把东西退回去,吴纠更是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实在太可恨,大司空觉得,这怒气若是不出,就枉费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官!
宴席因为出现了小插曲,因此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匽尚倒是达到了他的目的,恭送着齐侯和各位卿大夫回宫回府。
齐侯扶着吴纠上了缁车,两个人往宫中回去,齐侯上了车,让人放下车帘子,这才笑着说:“孤就知二哥坏点子多,那老匹夫今日算是丢/了大人,当真解恨!”
吴纠笑了笑,说:“还是君上威严,才能将大司空给镇住。”
吴纠和齐侯这样互相吹捧着,齐侯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就喜欢吴纠那样狡黠的目光,十分灵动,忍不住欠身过去,亲了一下吴纠的额头。
额头杀对于吴纠来说是不能抗拒的,因此齐侯也抓/住了这点,时不时就亲/亲额头揩油,齐侯都没发现,自己跟一个情头初开的少年似的,已经三十而立了,竟然还在顽亲/亲额头的戏码……
因为时间有些晚了,吴纠有点儿困,便靠在齐侯身上,准备眯一会儿,回到宫里头再睡,齐侯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对了,方才二哥为何不让孤立匽先生为大司空?匽先生掌管水利,若是能立为大司空,也比较便宜行/事。”
吴纠一听到这个问题,便坐直了身/体,皱了皱眉,说:“这个事儿,纠还没有确定下来,因此还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若是说错了,岂不是血口喷人?不过……请君上还是小心匽先生。”
齐侯一听,十分诧异,随即眯起眼睛,吴纠说:“匽先生是纠的救命恩/人,纠还没有任何证据,因此不好说什么,但是请君上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齐侯似乎明白了什么,都不需要吴纠点明,便点了点头,说:“多谢二哥提醒,孤知道了。”
两个人很快就回了宫,吴纠就在小寝宫歇下了。
大司空在家休养,虽然没有罢官,但是效果和罢官差不多,鲍叔牙乃是太葆,又简直大司空的职位,开始管理齐国的水力和建设。
罢官与不罢官,其实效果是一样的,但是齐侯不能在眼下罢了大司空的官/位,原因就在于,不罢官,是对那些党派的一种怀柔安抚,若是罢了官,便是下了战书,因此齐侯不能贸然罢官,必须要将党派悄悄的瓦解铲除之后,才能兴师动众。
眼下的齐国,并非是诸侯眼中看到的那般强大,毕竟所有的国/家都面/临着内忧和外患,就算是最安定最祥和的国/家,也有内忧的潜在威胁。
尤其在齐侯刚刚即位的这些年,楚王熊赀即位五年,他的弟/弟熊子元还找着办法想要顶替他,如今齐侯刚刚即位第二年,实在太年轻了,对外大刀阔斧的尊王攘夷,对内就应该适当谨慎,以免被双面夹击,最后得不偿失。
而且眼下齐国正要大兴水渠,楚国又虎视眈眈的盯着郑国,这都是需要人力物力和财力的事情,所以更不能内乱。
大司空在家反省,那些党派因为大司空没有被罢官,所以不肯鱼死网破,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也就相安无事了好长一阵时间。
吴纠这天来到政事堂,相安无事了这么久,昨天有个值班的大夫家中临时有事,吴纠就故意给那大夫放了假,让他回家去了,昨天晚上是没有人值夜的。
吴纠今日一早特意早点来,准备看看自己的“捕鼠利器”,他来到了政事堂,进了司徒的房舍,桌案上整整齐齐,和他昨天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吴纠坐过去,小心翼翼的将那卷兵马布防图拆开,结果发现里面的头发真的没有了,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吴纠笑了笑,果然是有一只小老鼠的,也不知自己这精心绘制的兵马布防图有没有骗到小白鼠。
吴纠想了想,把兵马布防图收了起来,以免被其他士大夫看到,错当了正确的布防图,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吴纠连忙将自己编的布防图收起来,准备一会儿拿走销毁。
然后吴纠又将一卷新的简牍放在案上,比较显眼的位置,这回是司农部门上报的国库粮草储备。
吴纠放好之后,就离开了,今日他休沐,不必/过来,就带着假的布防图走了。
吴纠今日休沐,没什么事儿可做,又安排了一个“捕鼠利器”之后,就往膳房走去,进了膳房,左右看了看,因为时间还早,膳夫们没有开始忙碌,只是做准备工作。
好几个膳夫抬着新鲜的猪肉就进来了,正在切着猪肉,将猪肉分文别类的区分开来,每一块做什么吃都有严格的要求的。
吴纠看着他们区分,就看到膳夫们将内脏全都剔出来,大肠、肺头,还有一些太肥的大/肉,全都扔在一边,等着一会儿搓墩儿扔了。
吴纠见膳夫们要把那些内脏扔了,连忙过去制止,说:“等一等。”
膳夫们见到了吴纠,立刻作礼,说:“大司徒。”
吴纠说:“这些都不要了么?”
膳夫说:“回禀大司徒,正是,这些下水味道重,君上不喜食,所以小臣们正要扔掉。”
吴纠一听,顿时心疼的要死,这要是扔掉了多浪费,连忙说:“不要扔,都给我罢,放在那边就好了。”
众膳夫们面面相觑,君上不喜欢吃下水,这是不争的事实,膳夫们一般都把内脏下水给扔掉,毕竟君王有君王的食材配置,后妃有后妃的食材配置,因此不会因为这边的下水内脏不吃,就把下水内脏给其他的人送过去吃。
吴纠见他们要扔掉,真是心疼的要命,赶紧让人把内脏搓墩儿放在一起,放在了一个案子上。
不吃内脏的人其实很多,多半是认为内脏不干净,或者口敢很糟,但是其实内脏是很美味的一种东西,若是不吃,那就太可惜了,不知要错过多少美食。
吴纠将袖子卷起来,把下摆也掖起来,看了看怀中那鼓囊囊的假文书,就随手扔在一边儿,准备处理处理这些下水。
吴纠将猪大肠和肺头洗干净,摘干净,然后将大肠切成小段儿,将肺头切成薄片,又开始调作料,将佐料调在一个大碗中,然后将大肠放进碗中,细细的揉/搓,搓好之后洗干净,又将大肠和肺头泡起来,泡在佐料碗中,确保没有内脏的怪味儿。
吴纠处理好那些内脏,将内脏放在大锅中熬煮,便笑眯眯的弄了一些面粉,准备做个卤煮火烧吃。
卤煮火烧是有名的京味儿小吃,据说是清光绪年间才发明出来的,因为当时的肉很贵,平头老百/姓根本吃不起肉,所以就把那些不入流的猪下水全都搜集起来,然后做饭吃,将那些内脏乱七八糟一炖,然后将大烧饼扔进去煮,可谓是个大杂烩。
在那个年代,是赶大车的才吃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可谁知道后来竟然发扬光大了,将不入流的猪下水变成了一种美味,就演变成了卤煮火烧这种小吃。
卤煮火烧中的火烧是死面火烧,要揉的非常结实,这种火烧切成菱形小块,放入汤中熬煮,火烧需要进味儿,但是不能变烂,因此和面是十分有讲究的。
深秋季节,吴纠和面和了一身都是汗,这才感觉可以了,吴纠便把面放好,准备一会儿烙火烧,转头又去处理自己熬煮了多时的汤汁。
因为内脏已经被处理干净,而且还用作料揉/搓,十分进味儿,放入锅中熬煮之后,变得喷香四溢,一种比猪肉更加浓厚的香味儿就冒了出来,却没有腥臊的气息,醇香肆意,让人食指大动。
吴纠就在汤头里加入了一些调料,然后继续熬煮。
膳夫们不知吴纠在做什么,但是看到他弄了一些猪下水,一会儿时间过去,竟然喷香四溢,明明方吃了早膳,膳夫们却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咕噜噜的直叫。
吴纠这个时候已经烙好了饼子,然后切成菱形的小块,死面的饼子被切得分外美观。
等一切都搞定了,把汤头和饼子都撑进一个大盖子大碗中,往上面撒着一些菜沫子,加点绿色,然后加入调料酱油最后调味,便大功告成了。
吴纠做好了卤煮火烧,自己闻着都觉得香,虽然膳夫们说齐侯不喜欢内脏的味道,不过吴纠觉得,按照齐侯的吃饭口味来说,其实齐侯应该挺喜欢吃卤煮火烧的。
吴纠将热腾腾的卤煮火烧盖上盖子,便托着准备走了,临走的时候险些忘了那假文书,赶紧又回去把假文书插在怀中,然后又端着走了。
吴纠端着卤煮火烧,匆匆的往小寝宫去,齐侯吃过早膳的,但是还没到吃午膳的时间,他算准了吴纠今天休沐,想让寺人叫吴纠过来的,不过寺人找了一圈没找到,齐侯还以为他出宫去了。
没一会儿吴纠便自己过来了,齐侯吩咐过了,吴纠过来不需要通报,直接进来就行,因此吴纠是畅通无阻的就走了进来。
齐侯正在看文书,突然闻到一股很新奇的香味儿,是肉味儿,但是比肉的味道更霸道,那气味醇香的很,又和海鲜的鲜味不一样,实在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但是齐侯知道,一定是好吃的东西,连忙笑着说:“二哥。”
吴纠走过来,将卤煮火烧的大碗放下来,齐侯笑着说:“今儿是什么好吃的?”
吴纠说:“恭喜君上成功将大司空拉下马的吃食。”
齐侯亲自掀开盖子,低头一看,别说他闻着闻不出来了,其实看也没看懂,深深的汤汁儿,颜色并不清新,看起来十分浓郁,随着盖子的掀开,一股热腾腾的香气直冲而来,扑在鼻子上,齐侯明明才吃了早膳,顿时就饿了。
齐侯连忙抄起筷箸,往里面夹了一下,竟然夹到了一块饼子,齐侯好生诧异,饼子他不是没吃过,行军打仗的时候没得吃,都吃的饼子,旁的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口风一口饼子这么吃。
但是齐侯从没见过将饼子煮在汤头里吃的,迫不及待的便塞/进嘴里嚼了嚼,这一嚼,顿时就给惊艳住了,果然比肉汤的味道还醇香。
齐侯又捞了捞汤里其他的东西,圆溜溜的不知是什么,还有小片的也不知是什么,入口的口感不是肉,却比肉还要弹牙,而且也不老不柴。
吴纠笑眯眯的看着齐侯将一概不吃的猪下水吃的津津有味,最后还无声的将一大碗卤煮火烧的汤都给喝干净了。
齐侯吃的意犹未尽,恨不得再来三大碗,不过因为这算是上午的加餐,一会儿还要等着吃午膳,因此也就吃点算了。
齐侯笑着说:“二哥,这是什么名堂?”
吴纠笑着说:“君上,您方才吃的是猪下水做的,长条的是猪大肠,扁片的是猪肺头。”
吴纠一说,齐侯顿时脸色都僵住了,说:“猪下水?”
吴纠眨了眨眼睛,说:“君上放心,纠已经处理干净了,不脏也不难吃。”
齐侯听他说处理干净了,这才放心一些,毕竟他家二哥是爱干净的人,二哥都说干净了,那肯定是干净了。
齐侯惊讶的说:“二哥当真厉害,孤没想到下水竟然做的如此美味。”
吴纠说:“其实还有很多美味都是用内脏做的,只不过君上一直不吃罢了。”
吴纠又数了数,什么火爆腰花,什么肺头汤,什么猪肝粥,还有鲁菜系赫赫有名的名菜九转大肠等等,简直数不胜数。
虽然齐侯听不懂这些菜名,但是听着吴纠数来数去,看着吴纠掰着那纤长的手指,笑盈盈的模样,就莫名觉得特别美味。
齐侯笑了一声,说:“二哥做的都这么美味,那二哥本人一定更美味了。”
吴纠正跟齐侯说着菜名,结果齐侯就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调/情的话来,吴纠险些懵了,随即赏了齐侯一对白眼。
吴纠从以前恭恭敬敬,不敢跟齐侯开顽笑,变得现在两个人坐下来可以谈笑说话,齐侯那是相当的满足的,看着吴纠对自己扔白眼,都笑眯眯的,又说:“二哥真好看。”
吴纠真是挡不住他那厚脸皮了,当即当做没听见,齐侯说:“二哥,你怀里那是什么?”
吴纠这才想起来,是自己编纂的假布防图,于是笑眯眯的拿出来,说:“这是纠画的,君上看看怎么样?”
齐侯见吴纠笑的狡黠,就知吴纠没安好心,连忙拿过来看看,不知哪方又要遭殃了。
齐侯一看,顿时有些懵,随即哭笑不得的说:“二哥,这是咱们齐国的兵马布防图?你不觉得……更像马蜂窝么?”
吴纠看到齐侯那张苦脸,连忙说:“这……画的不好?不能蒙混过关么?纠是用这个搪塞细作的。”
齐侯一笑,说:“画的好,自然是好,二哥的手记,孤要留起来日后慢慢看。”
吴纠险些被齐侯气死了,分明就是敷衍自己,齐侯连忙说:“二哥画的这个,未免也显得我齐国太外/强/中/干了罢?”
吴纠笑眯眯的说:“要的不正是这个效果么?”
齐侯点头说:“也对,论忽悠人,二哥是一把好手儿呢。”
齐侯又说:“对了,下月水力就要动工,趁着冬季水浅,正好将临淄城的水渠修了,下月初有祭拜的仪式,二哥也需要参加,别忘了准备一番。”
吴纠点点头,这个年代但凡动土,都需要祭拜,要举行大型的仪式,而吴纠身为大司徒,正是需要帮助国君祭拜的职务,因此需要提前准备,这件事儿吴纠早就着手开始准备了,因着大司空回家面壁思过呢,所以匽尚修水渠的事情便很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只是一遍两遍三遍,不厌其烦的将修改之后的完善图呈上来过目,水渠很快就敲定了,准备动工。
祭祀的事情是大事儿,春秋这个讲究礼义的年代,可比战国要讲究祭祀,吴纠为了这个事儿,天天忙得厉害。
祭祀的活动就在下月初,祭祀的地点在郊外的河边,因为这里即将修建一条水渠,融会贯通整个临淄城,因此齐侯决定在这个地方进行祭祀。
吴纠过去踩了几次点儿,安排了一些具体的事宜,匽尚也经常过去踩点,毕竟这里即将修建水渠,也是齐国水渠水力的第一条正式的水渠,意义非凡,自然要多去踩点,多去勘探。
时间过得很快,没有大司空捣乱,一切都很顺利,这几个月大司空也在家中好生反省,愣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是最近稍微有些动静,但并非是关于朝政的动静,而是大司空要过寿辰了。
大司空今年正好六十大寿,似乎要搞得很隆重,从外地运来很多东西,什么各地的水果蔬菜食材等等,还有各种绢布等等。
吴纠平日坐镇司徒部门,都没有接到过守城的报告,不过这几天就接到了守城的报告,因为大司空的车队进城的太多,因此守城记录了下来,虽然理由合情合理,是因为大司空要过寿辰,因此运送来的食材和物品,不过守城还是为了谨慎,将大批进城的报告给报了上来。
吴纠忙着祭祀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报告,让守城好生检/查进城的物品,也没有其他可以嘱咐的。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雨水也越来越少,正好是修水渠的最佳时机。
这天早上,吴纠早早就起了,赶紧让子清和棠巫给自己穿戴整齐,穿上了一身皂色的大司徒官服,头戴官帽,若是没有齐侯这中身材高大的人在旁边比较,吴纠觉得自己也算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人物。
吴纠颇为欣赏自己这身威风的装扮,让晏娥将玉敦拿过来,佩戴在腰上,这才整理了一下,便准备出门去了。
吴纠今日也将所有的头发都背了起来,束在发冠之中,然而吴纠将头发背起来,就没有一点儿威严的气场,不似齐侯能露/出硬朗深刻的五官,吴纠将头发背起来之后,莫名显得一股禁欲之风扑面而来,再加上官袍,简直就是个制/服系。
齐侯穿戴整齐,正要动身,就看到吴纠走了过来,不由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说:“二哥来的正好。”
两个人穿戴整齐,就准备坐缁车出征,带着文武百官往郊外去,准备祭祀去了。
今日的祭祀盛典非常隆重,有点地位的官/员都会参加,祭祀的地点就在临淄城的郊外,齐侯坐在缁车上,因为有很多官/员都跟随,所以吴纠不好同车,因此已经事先和齐侯说好了,自己和其他官/员一样,也是随车走,免得其他人说自己恃宠而骄什么的。
齐侯满口答应,队伍出发,也就走了十几步之后,很快一个寺人跑过来,对吴纠说:“大司徒,君上传唤大司徒,说是有要事相商,请大司徒同车。”
吴纠一听,差点一口血就喷/出来,之前还满口答应呢,这没走出十步,竟然又要自己同车,而且寺人的演技太差了,一脸严肃的将“要事”说的很重很重,生怕别人不知道齐侯找吴纠是为了正经事儿呢!
吴纠顿时感觉旁人的视线“唰!”就转了过来,齐刷刷的盯在自己身上,无奈之下,只好顶着火/辣辣的视线,朝缁车走去了。
果不其然,其实齐侯什么事儿都没有,吴纠一上车,就被齐侯给拉过去了,然后就是各种动手动脚。
因为今日是大型的祭祀庆典,而且还是水利方面的,因此大司空也终于在“病假”之中抽/出一天,一同跟随着队伍。
大司空看到吴纠被齐侯叫去同车,心里十分不屑,眼睛里露/出阴霾的光芒,冷笑了一声。
旁边有个人立马凑过来,低声说:“大司空,你瞧瞧这,成何体统?”
大司空放低了声音,说:“等着瞧罢,他们也就现在还能得意一会儿了。”
大司空说着,又说:“都准备好了么?”
那人低笑说:“放心罢大司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一会儿就能……”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只是笑了两声,颇为阴险的样子。
队伍很快便出了城门,再走一会儿就看到了河水,祭台已经在河边安置好,这条河水不窄,河面上搭着独木桥。
这个年代的水利工程非常落后,连拱桥都没有,只有独木桥,一块大木板横搭过去,撑在水面上,要不然就是汀步桥,便是那种一个石块一个石块戳在水中,仿佛公园里那种观赏桥似的石头桥。
河面上就搭着这样一个独木桥,虽然木头不结实,但是因为祭祀,吴纠早些派人来重新返修过,独木桥也是最新的。
众人到了河边,齐侯和吴纠下了车,齐侯便吩咐开始祭祀,很快有专门祭祀的官/员走出来,主持祭祀活动。
因为修河渠是个新鲜的事情,所以旁边还有很多百/姓围观,但是百/姓都在很远的外围,不能走过来,被寺人拦住,以免打扰了祭祀过程。
就见那祭祀的官/员慢慢走过去,然后宣读着一些祭祀的繁文缛节,祭祀官/员将礼器恭敬的交到齐侯手中,齐侯捧着酒器,慢慢往独木桥上走去。
齐侯一身黑色的朝袍,头戴冠冕,整个人高大威严,双手恭敬的捧着酒器,走路的时候也颇为规矩,看起来教养良好。
众臣跟随在后面,都默默的跟着齐侯上桥准备祭祀河流,就听到“踏踏踏”的声音,清脆的脚步声在独木桥上幽幽响起,先是齐侯踏上了独木桥,身后的卿大夫们按照等级也踏上独木桥。
吴纠就跟随着齐侯身后,同行的还有两位监国大夫高傒和国懿仲,如今的吴纠乃是三公之首,与天子钦点的监国二子已经平起平坐,自然在祭祀的时候也走在同一排。
后面便跟着身为太葆的鲍叔牙,大司农管夷吾,大司行公孙隰朋,代大司马周甫等等,而大司空在上桥的时候突然“哎呦”了一声,官帽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后面的队伍整整齐齐,险些因为他乱/了阵脚。
大司空连忙说:“对不住对不住。”
他说着就去捡官帽,后面的人不能因为他停顿,便继续往前走去,将大司空的位置空了下来。
大司空却因为捡官帽的动作,故意落后了好几步,似乎想要退下独木桥去。
“踏……踏、踏……”
跫音陆陆续续,就在众人踏上独木桥的时候,突听“喀嚓!”一声清脆的响动,随即又是“咔!!!”一声,吴纠吓了一大跳,眼睛睁大,眸子猛地一缩,与此同时就听到“嗬——!!”一声,身后的官/员全都倒抽一口冷气,还有人“啊!”的大喊了出来。
原来独木桥从中间突然裂开了一个断口,“嘭!”一声,竟然有一块木板掉了下去,瞬间掉进河水中,“唰——”一声就被冲的不见了。
吴纠抽/了一口冷气,猛地往前一扑,一把抓/住最前面的齐侯,齐侯脚下一空,手上的酒器一下顺着豁口掉了下去,“嘭”一下就被淹没了。
齐侯脚下一空已经反映,速度很快,一把抓/住旁边的断桥边缘,只不过断桥非常酥脆,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翻修过的,瞬间就被齐侯抠掉了一大块,不过也有一个缓冲,吴纠猛地一下跟上,将齐侯牢牢抓/住。
随即吴纠的脚下也是“喀嚓!”一声,酥脆的马上就要豁了,旁边的高傒和国懿仲吓得脸色惨白,大喊了一声“君上!”,连忙伸手拉住吴纠,将下面的齐侯往上拉,后面的官/员们则是吓得轰动起来,纷纷向后退,一时间酥脆的独木桥更是不堪重负,一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马上就要断裂。
吴纠高傒和国懿仲三个人快速的将齐侯拉上来,其他人虽然着急,但是不敢贸然过去,怕酥脆的模板根本承受不住重量。
三个人将齐侯拉上来,快速往岸上走去,刚上岸,就听到“喀嚓!!”一声,随即是“轰!!”的一声巨响,独木桥整个从中间断裂,向下陷去,砸在河水中,猛地就被卷走了。
众人看到齐侯被拉上来,全都吁出一口气来,就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都在松口气的时候,就听到“咕咚!”一声,大司空竟然跪在了地上。
大司空跪在地上,一脸诚恳激昂的说:“君上!君上!木桥坍塌,这是凶兆啊!这说明,我齐国修水渠的事情,劳/民/伤/财,已经触怒了上天!上天和祖/宗要责罚我齐国了!凶兆啊君上!请君上三思啊!”
吴纠方才拽着齐侯,感觉手腕都要脱臼了,还没喘口气,就听到大司空情真意切的恳求,还一口一个凶兆。
齐侯皱起眉来,大司空又说:“君上,上天已经责罚了,请君上顺应天意,不要再一意孤行了!否则……否则……”
吴纠听到这里,甩着酸疼的手腕,笑了笑,说:“大司空,否则什么?否则您就要造/反了么?”
大司空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指着吴纠说:“就是你这妖/言惑众的人,蛊惑君意,上天已经给了指示,若君上执意不遵从神祗的指示,那老夫也只有……也只有冒死清除君上身边的小人了!”
吴纠笑了笑,脸上还是一派自然,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说:“清君侧?大司空,这借口也太老掉牙了罢。”
大司空似乎被吴纠那气定神闲的模样给激动了,从地上站起来,挺/直了腰板儿,昂起了下巴,恨不得把肚子都给挺出来了,换了一副很得意的表情,说:“今日若是君上不听劝诫,那老夫,也只有冒死劝谏了,来人啊!”
他说着,拍了一下手,就听到“呼啦!”一声,竟然从旁边冒出一队兵马来,少说也有五十人,全都黑甲陪着宝剑,冲出来之后“嗤——”一声引剑出鞘,将所有的卿大夫瞬间围在了中间。
卿大夫们一看这场景,顿时有些慌了,高傒厉声喝道:“大司空,你这是要造/反么!?”
大司空幽幽的一笑,非常得意,说:“当今齐国国君无道,劳/民/伤/财,宠信奸佞,招至地/震,天/怒/人/怨,如今老夫只是顺应天意,尊公孙无知后人为齐国国君,有明事理者尽可出列,新君定然重重有赏,若不明事理,哼!”
大司空冷笑一声,举剑就披在桥头的木桩上,“啪嚓!”一声,木屑横飞,溅了众人一身。
卿大夫们发出“嗬……”一声,纷纷侧目。
齐侯这个时候却也一脸气定神闲,完全不见着急,反而伸手掸了掸自己溅到木屑的袍子,似乎很嫌弃那些飞过来的木屑。
齐侯幽幽一笑,侧头对吴纠说:“二哥,你说这样口口声声正义,然,做着下作事情,还蠢得好不自在的人,抓/住了该如何处置?”
吴纠挑了挑眉,笑了笑,说:“嗯……纠窃以为,抓/住了不如下油锅?把内脏掏出来做卤煮火烧?不过这种愚蠢的人,内脏恐怕是不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