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白笑眯眯的说:“寡君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 正恰逢我秦国与贵楚国将庸国打下, 寡君想在上庸举办寿宴, 并且趁着如此喜事儿, 邀请楚王前去上庸盟会, 共同商讨划分庸地的大计。”
吴纠听到, 笑了笑, 其实心中已经一片了然了,他方才还以为公子白就是来谈判,如何割分庸国的, 原来公子白到楚国的目的,其实并非是割分庸国,而是送一封请柬。
吴纠很明白秦伯想要在上庸谈判的目的, 什么祝寿, 可能都是托辞,秦伯的目的就是在上庸谈判, 毕竟如果秦国的使臣来到楚国谈判, 因为路途遥远的缘故, 秦伯可能不能亲自谈判, 再有就是, 如果在楚国,楚国便是东道主, 主客场的不同,让秦伯这个老谋深算的国君有些忌惮, 恐怕自己吃亏, 因此想要在上庸和吴纠谈判。
吴纠笑了一声,他并不想占什么便宜,如今庸国没了,秦国与楚国之间,也就剩下了一个郧国,恐怕郧国也无法坚持多久,因此这样一来,秦国和楚国再也不是一个北一个南,很快就要接壤,而秦国日益强大,因此吴纠现在并不想要招惹秦国,更何况秦国刚刚帮他们打败了庸国,吴纠并不想占秦国便宜。
吴纠干脆说:“秦公大寿,寡人如何能不赏脸?秦公子请放心,寡人一定亲赴上庸,为秦公祝寿。”
公子白一听,立刻举起酒杯,笑着对吴纠说:“谢楚王美意,还让楚王多跑一趟,白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吴纠也笑着举起酒杯,回敬公子白,说:“秦公子客气了,如今我楚国与秦国乃是友邦,秦公过寿辰,寡人也想凑凑这个热闹。”
秦国使团就是来送请柬的,其他什么内容也没有,吴纠本想让酆舒这个口齿伶俐的和他们谈判一下庸国地皮的问题,结果也没有派上用武之地,这样一来,整个宴席就是吃喝恭维,再没其他正事了。
酆舒喝了一会儿酒,酒气有些上头,觉得十分热,便起身准备离开,出去走一走透透风再回来。
酆舒一站起来,旁边的公子白就发现了,立刻也站起来,他站起来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其他人恭维的赵嘉。
赵嘉是注意到酆舒站起来,才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公子白对着自己笑了一下,还挑了挑眉,随即赵嘉就看到公子白竟然随着酆舒走出去了。
“赵将军?赵将军?”
旁边一个士大夫正在和赵嘉攀谈,赵嘉突然就走神了,眼睛看着宴厅大门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嘉这才回神,连忙笑着说:“不好意思,嘉有些醉了,先出去透透气。”
那士大夫连忙拱手说:“赵将军请便,请便。”
酆舒走出去,站在湖边上,背着手深吸了两口气,准备稍微凉快一下就回去,没想到刚站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微热,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酆舒后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不显得特别魁梧,但是肩膀很宽,明显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人,一身白色袍子,好像彬彬有礼的翩翩公子,偏偏眼眸中透露/出一种何时何地都在深算的感觉。
正是秦国使臣,公子白。
酆舒连忙后退一步,与公子白拉开距离,公子白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酆舒的手臂,然后将人猛地带入怀中,“嘭!”一声,酆舒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高鼻梁都要给砸塌了,公子白身量很高,就像一堵墙一样。
公子白抓着酆舒,笑着说:“酆舒大人,小心,要踩空了。”
酆舒这才想起来自己站在湖边,赶忙与公子白拉开距离,笑着拱手说:“多谢秦公子。”
公子白笑着说:“不必这般客气,酆舒大人方才在看什么?星象么?”
酆舒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透透气而已。”
公子白仍旧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仰起头来笑着说:“看这天色和星象,恐怕明日会有雨水。”
酆舒惊讶的侧头看了一眼公子白,说:“秦公子会看星象?”
公子白笑了笑,说:“酆舒大人为何如此惊讶,白只是略通一二。”
酆舒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不,酆舒以为你们秦国人……”
他说到这里,感觉失礼,就没有再说下去,公子白则是看着他的面容,十分真诚的说:“酆舒大人笑起来,当真……一笑倾国。”
酆舒脸上一僵,毕竟他是个男子,虽然没有武将长得那么有男子气概,但是被人说一笑倾国,这还是有点别扭。
而且酆舒怎么感觉这个公子白怪怪的,总用一副把妹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不过又觉得肯定不是把妹,毕竟了,谁把妹身后会跟着一个冷着脸的黑衣侍卫。
公子白身后的确跟着那黑衣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那黑衣侍卫身材还没有公子白高大,也不算魁梧,尤其是腰身非常细,被四指宽的腰带一束,感觉挺拔又精致,不过冷着一张脸,脸上毫无感情,仿佛是一个木头人,又像是一尊石雕像,目光冷冷的,带着一种死水的森然。
黑衣侍卫只是双手背后,呆板的站在公子白身后,没说过话,眼睛的余光却盯着酆舒,感觉酆舒会对他的主公不利似的。
酆舒感觉压力很大,一来公子白是秦国人,二来公子白他的口气总是怪怪的,三来他身后还有个怪怪的从者,酆舒想要找个借口逃跑。
酆舒干笑了一声,说:“实在对不住,酆舒方才想到有一份重要的文书,被落在政事堂了,酆舒还要去取回来,秦公子请自便罢。”
公子白不知是不是听出他的借口了,也没有多做纠缠,笑着说:“宴席之后酆舒大人还要忙于公/务,当真是辛苦了,酆舒大人请。”
酆舒连忙又是干笑,赶紧逃命似的跑了,他低头狂走,走了几步之后,就听到“咚!”一声,竟然撞到了人,撞得结结实实,险些将酆舒给撞得跌在地上。
抬头一看,简直流年不利,刚甩掉一个秦国人,又出现一个秦国人。
就见赵嘉脸色冷冷的抱臂站在面前,盯着自己看。
酆舒连忙揉了揉自己撞疼的胳膊,说:“你们秦国人都怎么回事,仗着自己武艺高,神出鬼没么?”
赵嘉仍然冷冷的看着他,酆舒一瞬间感觉赵嘉的眼神十分危险,赵嘉的脾气一向阴晴不定的,酆舒觉得不对劲儿,就想要逃跑,哪知道被赵嘉一把抓/住。
酆舒说:“你做什么!?”
赵嘉开口笑了一声,说:“又不是没做过。”
酆舒一瞬间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低声说:“你……你突然发什么疯?”
赵嘉突然没头没脑的冷冷说:“你和公子白的关系,倒是挺热乎的。”
酆舒都没听懂,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赵嘉的鼻子,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吃味儿了?”
赵嘉被他这么一说,脸色一变,有少许的不自然,随即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酆舒,说:“我警告你,不要和公子白走的太近,他这人是个笑面虎,而且素来与我不和,我被/迫作为质子,都是公子白害的。”
酆舒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嘉冷声说:“我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反正今日宴席上,你与公子白一副亲/密熟络的样子。”
酆舒说:“他找我来搭讪,好歹是秦国使臣,我不亲/密熟络,难道还要疏离冷漠?”
赵嘉笑了一声,说:“我不管。”
酆舒瞪了他一眼,说:“不可理喻,放开我,我要走了。”
赵嘉挑眉说:“去哪里?政事堂取文书?政事堂在那边。”
酆舒又瞪了他一眼,本身就是托辞借口,何必再给拆穿了呢。
赵嘉突然低笑了一声,说:“既然你都出来了,那就随我来罢。”
酆舒狐疑的说:“去哪里,干什么?”
赵嘉拉着他往前走,然后很自然的说:“找个没人的地方,你说呢?”
酆舒听他说的暧昧,赶忙甩开赵嘉的手,说:“你他/妈又耍人,滚开!”
赵嘉一笑,说:“咸尹大人还会骂人?长本事,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尤其是这张灵牙利齿的嘴。”
酆舒脸上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更是暴跳如雷说:“你滚开,我要回宴厅了!”
赵嘉却一把抄起他,酆舒就跟小鸡仔一样被赵嘉给拎起来,怎么扑腾都扑腾不下去,很快被带走了。
公子白眼见酆舒匆忙离开,他哪能不知道酆舒找的是托辞,眯着眼睛,方才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冷冷的看着酆舒离开的方向。
身后的黑衣侍卫等了一会儿,突然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解下来,走过去披在公子白肩膀上,低声说:“公子,湖边凉,回宴厅罢。”
那黑衣侍卫声音十分沙哑,小声说话的时候还可以,声音稍大一些,就好像一把老锉刀,又像是砂纸在打磨粗糙的树皮,声带仿佛受了损伤。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黑衣侍卫很少开口。
他的身量不如公子白高大,而且差了很多,衣裳披在公子白肩膀上有些短。
公子白这才回了神,抬了抬下巴,似乎在自言自语,说:“赵嘉的东西,都是我的……所有。”
公子白说着,回过神来,将肩上黑色的外袍一扔,黑衣侍卫连忙上前,双手接住,公子白已经一步不停的往回走去,那黑衣侍卫紧紧跟在后面,两个人很快回了宴厅。
公子白回来之后,酆舒和赵嘉还没回来,等了很久,都酒过三巡了,酆舒和赵嘉才回来,酆舒有些憔悴,走路不是很自然,赵嘉则是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心情似乎重新大好了,两个人回来之后各自坐下来。
很快,公子白就拱手对吴纠说:“王上,如今有酒有肉,而且有丝竹助兴,只可惜无有歌舞,而我秦国与贵楚国都是尚武的国/家,因此白提议,以武助兴,不知可好?”
吴纠笑了笑,说:“秦公子既有雅兴,不知如何以武助兴?”
公子白拱手恭敬的说:“回楚王,白身边这位侍卫不才,会些花把势的武艺,不如请楚国的赵将军,与白的侍卫比划比划,为各位助助酒兴,如何?”
他这一说话,“赵将军”,很明显了,指的就是赵嘉,赵嘉好不容易好一些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
吴纠也听明白了,这公子白和赵嘉之间,虽然是叔侄关系,但是也算是暗潮汹涌,公子白这话其实有两个意思,第一是让自己的侍卫,看起来像是奴/隶,和赵嘉比武,这两个人的身份完全不对等,若是赵嘉真的与那黑衣侍卫比武,岂不是自轻身份?
第二是,公子白方才说,秦国与楚国比武,秦国出了一个侍卫,结果让楚国出赵将军,这不就是直言的告诉大家,赵嘉已经不是秦国人了么?
赵嘉如此一听,哪能不生气,脸上的青筋恨不得都蹦起来了。
吴纠虽然看得清楚,不过楚国一些士大夫们则是唯恐不乱的,因为赵嘉刚刚立了战功,帮助楚国打下了庸国,这样一来,肯定要论/功行赏,可在一些楚国士大夫的眼中,赵嘉就是一个不入流的质子,看见赵嘉立战功,心中就酸溜溜的嫉妒,自然对这个提议拍手称快了。
吴纠还没同意,哪知道有几个士大夫们竟然就起哄起来,也是喝了不少酒,因此十分肆意。
吴纠脸色也沉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坐在一边的齐侯突然笑了一声,轻轻拍了一下案子,然后长身而起,笑眯眯的说:“孤看秦公子身边这位从者,行如疾风,跫音无声,想必是个高手,孤一时手痒难耐,不知有没有这个资格,与秦公子的侍卫,比划比划?”
众人一听,都是大吃一惊,连赵嘉也吃了一惊,齐侯竟然站出来替他解围。
公子白笑了笑,说:“白这侍卫,能幸得齐公指点,本是他的福/分,只是……这侍卫身份低贱,如何能轻贱了齐公?再者说了,齐公恐怕也不是楚国人,这比武,是怎么个名头?”
齐侯听了,哈哈一笑,十分爽朗的说:“如今酒性使然,如何说轻贱不轻贱?再者说了,孤虽不是楚国人……”
他这么说着,吴纠心中又是一阵冷汗,生怕齐侯下一句就说,自己虽然不是楚国人,但是是要做楚国男主的人……
不过齐侯还算是做劲儿,只是笑着说:“不过孤在楚国白吃白喝这么长时日,楚王也没有嫌弃孤,如今正好为楚国出分力,说得过去罢?”
吴纠松了口气,笑着说:“齐公您太谦虚了。”
公子白似乎已经没什么说头了,只好笑眯眯的点头,说:“吴刀。”
身后的黑衣侍卫立刻站出来,拱手低声说:“公子。”
公子白笑着说:“那你就与齐公请教一二,千万不要伤人,知道么。”
黑衣侍卫立刻说:“是,公子。”
吴纠让子清去取剑来,随即转头对齐侯说:“这侍卫功夫怎么样?看得出来么?”
齐侯笑眯眯的低声说:“他一进来,孤就注意到他了,可能算是高手中的翘楚罢。”
吴纠吃了一惊,说:“那你行么?”
齐侯扬起脖颈,一口闷下一杯酒,因为酒杯很大,喝的太急,有酒水顺着齐侯的脖颈“唰——”一下滑/下来,齐侯的脖颈修/长有力,水滴滑/下来,勾勒出一道晶莹的线条,一瞬间滚进黑色的领口/中,再也寻不到了,只留下一小片暧昧的湿/濡。
齐侯一杯饮尽,“嘭”一声将酒杯放在案子上,然后竟然开始脱起衣裳,将黑色的外跑往地上一仍,挑眉笑着说:“二哥,你竟然怀疑孤不行?”
他说着,已经将外袍脱/下,然后侧头对吴纠附耳说:“今天晚上咱们走着瞧。”
吴纠一听,“咚”一下脸皮都红了,问他正经的呢,齐侯竟然半句正经的都没有。
只是吴纠来不及拦住他,齐侯已经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席位。
齐侯虽然把繁琐的外跑脱了下来,但是里面的袍子其实也有些宽大,并不如那黑衣侍卫穿的利索。
齐侯走出去,旁人立刻屏住呼吸看着殿中间的两个人,子清这个时候已经捧着两把宝剑过来,齐侯伸手将自己的佩剑拿过来,放在手中掂了掂。
那黑衣侍卫却不取剑,而是将自己腰间的佩刀摘下来,恭敬的说:“小臣用自己的刀。”
齐侯低头看了一眼那黑衣侍卫手中的刀,低叹一声:“好刀!”
那黑衣侍卫有些惊讶,说:“小臣还未引刀,齐公如何知道是好刀?”
齐侯一笑,眯眼说:“真正的好刀,可不是一副刀鞘就能阻断锋芒的,你手中的刀隔着刀鞘都隐有寒意,可真是让孤手中的宝剑,自愧不如啊。”
众人听齐侯这么一说,都更觉得有/意思了,想要看一看那侍卫手中的宝刀到底长什么样子。
齐侯拱手说:“请!”
那黑衣侍卫也拱手说:“齐公请。”
齐侯身材高大,他脱/下显瘦的黑色外袍,高大的身材就暴/露了出来,手中握着合着剑鞘的佩剑,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自有一股王者之气。
而对方就完全不够看了,一个身量不算高,身材不算魁梧的侍卫,对着俊美无俦的齐侯,不只是身材和身量不够看,长相也不够看,唯一让人在意的,恐怕就是他手中的宝刀了。
吴纠有些紧张,他虽知道齐侯武艺不低,但是齐侯说那侍卫是高手,这让吴纠根本不放心。
很快,就听到“梆!”一声,众人都是惊呼了一下,因为他们几乎看不清楚那两个人是怎么动的,齐侯的佩剑与侍卫的佩刀已经合着剑鞘和刀鞘,“梆”的一声撞在了一起,随即快速分开。
就听到“砰砰砰”几声,齐侯宽大的衣衫快速纷飞,合着金/戈/铁/马一般的丝竹之声,众人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那边两个人却瞬间拆了七八招。
“嗤——!!”一声,齐侯的剑鞘与侍卫的刀鞘猛地一瞬间脱手而出,发出“哆哆!”两声,竟然全都飞了出去,一下甩在地上,与此同时,众人就感觉到一阵寒意。
那黑衣侍卫的宝刀出鞘之后,一股森然的冷意直接扑面而来,竟然真是一把好刀。
“好刀!”
众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卫,不过是个奴/隶罢了,竟然有这么一把好刀,这种好刀恐怕是一国之君都难以得到的东西。
吴纠看到那把刀,更是有些紧张,而齐侯则是越战越勇,又因为饮了酒,好久都没见到对手,如今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
宴厅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只听到“叮叮叮”的刀剑相机的金鸣声,所有人都摒弃呼吸,不知什么时候,丝竹声也消失了,众人却不敢松一口气,眼神都死死盯在那两个人身上。
“嘭!!”一声巨响,齐侯猛地一步欺上,长剑一甩,那黑衣侍卫立刻举刀迎上,快速格挡。
齐侯“呵”的一声低笑,握着长剑的手一转,猛地一兜侍卫的佩刀,竟然要将佩刀缴获。
只是这一瞬间,眼看齐侯就要取胜,那侍卫眼睛一眯,手腕一抖,就听到“卡!!”一声,似乎是触动机/关的声音,紧跟着众人“嗬!!”的抽/了一口冷气,就看到原本不太长的佩刀,竟然一瞬间猛地抽长一截,一下变成了长刀,刀身的部分不知怎么,突然弹出一截。
齐侯没有防备,不过反应快速,眼见佩刀猛地探出一截,直取自己咽喉,立刻松开搅住的长刀,猛地向后一跃。
那侍卫占了上风,立刻跟上,一甩长刀,“嘭!!”一声,长刀砍在齐侯的佩剑之上,随即又是“嘭!”一声。
齐侯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锋利的宝剑竟然已经开始卷齿儿了。
“啪!!!!”随着第三刀砍下,一声脆响,齐侯的宝剑竟然应声而断,“嗖!”一下,断裂的剑身飞/溅出去,众人吓得连忙惊叫一声,就叫逃命。
齐侯反应快速,猛地一踹旁边的殿柱,“哗啦!”一声,衣衫翻飞而且,随即借力一跃,“嘭!”一声,正好踢在短剑的剑身之上。
“哆!!”一声,剑身一下改变了方向,冲着那黑衣侍卫飞窜而去,黑衣侍卫向后退了两步,不过那剑身来的飞快,他退了两步之后,赫然发现身后就是殿柱,已经没有躲闪的余地,连忙侧头,“哆”一声,那断裂的剑身直接插在殿柱之上,整个断剑几乎全部插/入,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尖端。
那黑衣侍卫的呼吸险些中断,眯着眼睛,他虽然侧头闪过去,不过脖颈上竟然留下了一条血痕,血水顺着血痕缓缓滑落,顺着他苍白的脖颈,一直滚进黑色的劲装中。
吴纠手心里都是冷汗,方才那侍卫三刀将齐侯的宝剑砍断,一瞬间吴纠都忘了呼吸,紧张的不行。
两个人的比试已经结束,不过众人全都陷入了寂静之中,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惊险。
齐侯哈哈大笑一声,随即伸手将手中的短剑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对那黑衣侍卫拱手说:“阁下好武艺。”
那黑衣侍卫喘着粗气,额头上微微有些冒汗,随即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将血迹抹掉,连忙拱手,声音无比沙哑,稍微带着一些粗喘,说:“外臣冒犯,还请齐公恕罪。”
齐侯笑着说:“比试而已,有何冒犯,请起罢。”
黑衣侍卫又说:“谢齐公手下留情。”
他说着,这才站起来,又回到了公子白身后,这一局比试的结果显而易见,齐侯武艺高超,不过黑衣侍卫的长刀更是出彩,说是天下一绝的宝刀也不为过。
众人全都吃惊的看着公子白,有人笑着说:“不知秦公子这宝刀,出自何处?”
齐侯此时已经缓缓走回席位上,慢慢坐下来,吴纠连忙低声说:“受伤了么?”
齐侯笑着说:“怎么可能受伤?一点儿事都没有,回去之后还能和二哥大战三百回合。”
吴纠一听,气的瞪了齐侯一眼,真是白担心他了,而且吴纠感觉齐侯竟然顽的挺开心。
果然就听齐侯说:“这侍卫,是个人才,孤好久都没打得这么畅快淋漓了。”
公子白听到旁人这么说,笑了笑,便说:“这把刀,其实也不值什么,根本算不得什么宝刀,也不是名家手笔,实不相瞒,正是白这侍卫,自己铸造的。”
众人一听,都看向那黑衣侍卫。
黑衣侍卫稍微还有些喘粗气,不过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双手负在身后,长刀已经缩回了短刃,插回刀鞘之中,跨在腰间,整个人笔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站在公子白身后。
那黑衣侍卫的脖颈还在流/血,他根本不在意,又恢复了一片冷漠,像傀儡一样的冷漠。
众人吃惊的看着那其貌不扬的黑衣侍卫,齐侯也有些吃惊,低声说:“孤以为庸人才能铸造出这样的兵刃,二哥方才注意了没有,那兵刃上有机括,触动机括之后,短刃可以变成长刀。”
吴纠当然注意了,方才齐侯一直占尽上风,眼看就要取胜,黑衣侍卫的短刀突然变成了长刀,刀身蹦出一截,刀尖儿差点戳在齐侯脖颈上,方才那一幕那么惊险,吴纠自然注意到了。
众人是有些不相信,毕竟那侍卫看起来太普通了,而且年纪似乎不大,绝对没到二十岁,比公子白的年纪小一些似的。
公子白笑眯眯的说:“白不敢欺瞒各位,白这侍卫手中的刀,唤作吴刀。”
“吴刀!?”
“可是剖鲧的吴刀?!”
吴纠一听“吴刀”二字,也是吃了一惊,《山/海/经》中记载了一把宝刀,就叫做“吴刀”,当年鲧偷盗息壤治洪水,惹怒了天帝,天帝收回息壤,并用雷电处死了鲧,鲧死不瞑目,死后尸体三年不腐,尧唯恐鲧的尸体常年不腐会惹来祸端,就命人用最锋利的武/器,将鲧的尸体剖开,哪想到鲧的尸体被剖开,竟然从中腾起一条金色的黄龙,那便是鲧的儿子大禹。
而破开鲧尸体的那把锋利的兵刃,就是吴刀。
吴纠是听说过这个神话故事的,但是从不知道吴刀真有其物,而且果然锋利异常。
公子白笑了笑,说:“剖鲧的吴刀乃是神兵利刃,可遇不可求,白这侍卫也是一介莽夫,怎么可能拥有那样的神兵利刃?不过不瞒诸位,白这侍卫,其实是吴人。”
黑衣侍卫本是吴人,吴地混乱,一直非常动/荡,黑衣侍卫乃是一个铁匠的儿子,铁匠在当地十分出名,除了庸人的铸兵技术超群之外,吴人的锻造技术也非常高超,后世的神兵利器,多半出于南方的吴地。
这黑衣侍卫的父亲是个手艺高超的铁匠,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铸造出更加锋利,又轻便的兵刃。
有一技之长傍身,本是好事儿,只是在这动/乱的年代里,好事儿反而变成了坏事儿,黑衣侍卫跟着父亲,从小学习铸剑的手艺,只不过惹来了杀身之祸。
很多国/家争抢黑衣侍卫的父亲,想要他的父亲为他们铸造出锋利的兵刃,拥有最为锋利的兵刃,这样一来便能在战场上处于不败之地。
黑衣侍卫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一直在逃亡,只不过最后也没有逃过,黑衣侍卫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被各国哄抢,最后因为谁也不想让旁的国/家得到最锋利的兵刃,因此干脆将黑衣侍卫的父亲乱刀砍死。
黑衣侍卫那时候就躲在草丛中,眼睁睁看着各国的士兵,一刀刀砍在自己父亲身上,直到剁成肉泥,凄厉的喊叫/声回荡在天边,回荡在他的耳朵里。
后来黑衣侍卫流浪到了秦国,已经奄奄一息,被公子白发现,将他捡回去,给了口饭吃。
没想到这看起来身材并不高大的难/民,竟然身怀武艺,而且还是个铸兵高手,黑衣侍卫深得父亲真传,手艺惊人,而且青出于蓝胜于蓝,铸造出来的兵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方才黑衣侍卫三刀砍断了齐侯的宝剑,说明齐侯的宝剑其实已经非常结实,若是普通的长剑,根本不需要三刀那么费劲,一刀就能砍断。
黑衣侍卫为了感谢公子白的救命之恩,特意为公子白打造了一把宝刀,这宝刀的造型和特点,都是按照剖鲧的吴刀制/造,虽然并非是天帝的神兵利器,但是也非常锋利,可以说这世上,除非黑衣侍卫再出手锻造,恐怕没有任何一把宝刀宝剑,能逾越过这把宝刀了。
因为宝刀是按照吴刀的特点锻造的,并且十分锋利,因此公子白干脆将这把刀命名为吴刀。
而这个黑衣侍卫,因为本是吴国人,又是一位手艺出众的匠师,因此公子白也管他叫做吴刀,就和这把兵刃一样。
公子白出门从不带兵刃,也不会自己出手,因为吴刀就是他的刀,吴刀为了感激公子白的救命之恩,之后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公子白,保护公子白的安危。
众人一听,纷纷用一种兴/奋的眼神看着吴刀,可以说他们之前也听说过吴地有个非常厉害的匠师,手艺出众,不过后来因为各国哄抢这名匠师,最后谁也没有得到好处。
最后各国把这名匠师剁成了肉泥,各自取走了一部分,带回国/家向国君复命去了。
吴纠听着公子白淡淡的叙述,看了一眼吴刀,不得不感叹这个年代,春秋还是礼义的时代,不过在这年代已经没有什么义战了,更别提二百年之后的战国了,更是疯狂而暗黑的战争年代。
吴刀在公子白叙述的时候,只是默默的站在公子白身后,整个人不说话,不眨眼,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就像老僧入定,好像众人谈论的并不是他的过往,也不是他父亲的过往。
吴纠有些感叹,又有些欣赏吴刀的才华,若楚国有这样的匠师,定然能比以往更加强大,不过看的出来,吴刀为报救命之恩,是忠心于公子白的,因此吴纠感觉想要把吴刀招揽过来,可能没什么胜算。
众人用歆羡的目光看着公子白,这似乎让公子白非常受用,轻笑了一声,有几分得意。
宴席很快就散了,因为时间晚了,参加宴席的士大夫和宾客们今/晚都会留在宫中过夜。
散席之后,齐侯本迫不及待的和吴纠回小寝大战三百回合的,不过赵嘉这个时候却过来了,连忙拱手对齐侯说:“多谢齐公!”
齐侯笑了笑,说:“谢什么?”
赵嘉说:“谢方才宴席上,齐公替嘉解围。”
齐侯说:“举手之劳,不过孤知赵将军你最是知恩图报了。”
赵嘉笑了一声,对于齐侯的精明算计,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拱手说:“齐公大恩,嘉自然会知恩图报,若以后有用得着嘉的地方,齐公只管开口便是。”
齐侯点头说:“孤记下了。”
吴纠没想到齐侯竟然还拉拢了赵嘉,赵嘉很快就知趣的离开了,吴纠戳了戳齐侯的胸口,说:“赵嘉是我楚国的将军,你这个齐国人,拉拢我楚国将军做什么,说,有什么居心。”
齐侯挑眉一笑,说:“自然是为了巩固实力,好争取上/位,当楚国的男主。”
吴纠刚才喝的酒差点都喷/出来了,无奈的看了一眼齐侯,说:“你那么想当寡人的王/后?”
齐侯接口倒快,说:“做梦都想。”
吴纠突然一笑,对齐侯勾了勾手指,齐侯立刻凑过来,说:“我王,有什么吩咐?”
吴纠笑眯眯的说:“你躺平了,让寡人在上面一次,寡人就考虑考虑,让你做楚国的王/后,如何?”
吴纠以为齐侯要考虑考虑,哪知道齐侯眼睛一亮,立刻说:“二哥,当真?”
吴纠立刻拍着自己胸/脯,豪爽的说:“君无戏言,寡人一言九鼎!”
齐侯连忙说:“二哥,咱们回小寝。”
吴纠一听,齐侯这是答应了,顿时手都激动的颤/抖了起来,连忙与齐侯进了小寝宫,转头对子清和棠巫说:“今儿不需要值夜,你们都去休息罢。”
子清和棠巫看着王上一脸兴/奋的表情,突然有点不适应,又有点为王上捏一把汗,因为他们总觉得齐公那笑容……高深莫测。
不过两个人还是应声,默默的退了出去。
子清和棠巫一走,吴纠就迫不及待的推着齐侯进了小寝的内殿,又迫不及待的将齐侯放倒在榻上,笑着勾了一下齐侯的下巴,说:“小/美/人儿,乖乖躺平。”
齐侯眼皮一跳,说:“二哥,你不是又喝醉了罢?”
吴纠挥手说:“没有,只是稍微有点头晕,寡人还清/醒得很。”
齐侯一笑,看起来起码醉了五分,挑了挑眉,摊开自己的双手,放在榻上,一副任君采劼的样子,还笑着说:“二哥,你可温柔点。”
齐侯这话差点没激动死吴纠。
赵嘉出了宴厅,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酆舒,酆舒喝了不少酒,走路打晃,被寺人扶着,准备去临时的房舍住下来,明早再出宫去。
赵嘉本没想过去,不过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公子白往这边走过来,便立刻走了过去,从寺人那里接过酆舒,酆舒醉的厉害,分不清是谁。
赵嘉低声说:“咸尹大人,我扶你去休息?”
酆舒胡乱的点着头,赵嘉眼看公子白似乎要往这边走过来,立刻眯了眯眼睛,突然抬起酆舒下巴,酆舒站着似乎都要睡着了,顺从的抬起头来。
赵嘉一笑,立刻低头亲了上来,两个人嘴唇贴在一起,酆舒因为喝醉,也没有反/抗,还有点站不住,伸手搂住了赵嘉的腰,十分顺从。
公子白正往这边走,准备去临时的房舍下榻,看到了赵嘉和酆舒,本想上去膈应赵嘉两句。
说起公子白和赵嘉,的确是相看两厌的,不只是赵嘉看不惯公子白,公子白也看不惯赵嘉。
公子白乃是秦伯唯一的儿子,文韬武略,样样出众,然而却有一个比他更出众的叔叔压在他头上,公子白如何能不把赵嘉当做眼中钉?
而赵嘉来到楚国做人质,起码有五成的功劳是因为公子白,因此赵嘉如何不把公子白看做肉中刺?
公子白自出生开始,他父亲便让他学习叔叔,以叔叔为榜样,若是哪里做不好了,做不到了,都要被狠狠训斥责罚,公子白从小/便小心谨慎,事事争强好胜,只要是赵嘉能做到的事情,公子白必须也能做到,只要是赵嘉的东西,公子白必须都抢过来。
公子白看到赵嘉和酆舒站在那边,便想走过去,不过没想到赵嘉似乎先看到了他,还故意亲/吻酆舒,就是想要公子白看,公子白自然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