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皇子告敖立刻引路, 说:“王上, 请这边走。”
他说着, 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纠刚要跟上, 袖子被人轻轻拽了两下, 回头一看, 就看到了曹孙宿,因为门口难/民太多,曹孙宿有些害怕, 轻声说:“孙宿也想去,可以么?”
吴纠有点迟疑,毕竟在郊区, 难/民那么多, 万一身上染了病,曹孙宿的体质可太差了, 不知会不会害了曹孙宿。
但是曹孙宿的眼神虽然有些害怕, 却非常坚定, 定定的看着吴纠, 吴纠仿佛看到了一只执拗的小奶猫一样, 不知怎么才能开口拒绝。
吴纠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曹孙宿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说:“多谢王上。”
吴纠赶紧让人准备缁车, 很快缁车就准备过来, 吴纠齐侯先上了车,让曹孙宿和皇子告敖前来参乘。
皇子告敖将具体/位置告诉了赶车的马夫,公子白和吴刀继续去查学堂偷工减料的事情,偃鸠和屈重则是跟上队伍,准备也去郊外看看。
众人坐着车,本身路不远,但是因为郊区泥泞,因此缁车走得不快,哪知道早上起来还出着大太阳,然而这天气无常,走到半路,忽然就开始下暴雨,天色一下/阴沉下来,瓢泼一样的大雨“哗啦——”一声浇在缁车的顶棚上。
曹孙宿睁着大眼睛,撩/起缁车的帐帘子往外看,雨水都扑在他的脸上,一张精致的小/脸湿/了,眼睫毛长到逆天的地步,整个人看起来又精致又可爱,还有些楚楚可怜。
齐侯怕他淋/病了,而且掀开帐帘子车里都是冷风,也怕吴纠身/子不好,连忙说:“快放下帐帘。”
曹孙宿专注的看着外面,他已经五年多没有出来了,被/关在柴房里的时候,才不到十岁,如今已经快要十六岁了,曹孙宿很好奇外面的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映入他的眼帘的,则是瓢泼的大雨,阴沉的仿佛一张野兽大嘴的天空,还有不断哀嚎躲避暴雨的难/民,缩在破败窝棚瑟瑟发/抖的百/姓。
皇子告敖坐的最靠外,连忙将帐帘子放下来,曹孙宿仰起头来看了看他,曹孙宿身材本就纤细,又因为患病,而且常年关在柴房/中,就显得更是纤细,坐在身材高大的皇子告敖身边,感觉小了一大圈儿。
皇子告敖见他总是专注的盯着自己,咳嗽了一声,说:“五年不见,告敖险些不敢认曹少爷了。”
曹孙宿睁着大眼睛,嘴角翘/起来,笑的仿佛一个小天使,说:“皇子师傅还像以前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孙宿一眼就认出师傅了。”
他说着,伸手抓/住皇子告敖的袖子,皇子告敖低头看了一眼,连忙把袖子抽回来,有点不敢碰曹孙宿,倒不是因为他怕什么民间流传的恶/鬼附身,只是他怕自己身上不干净,可能引起曹孙宿的病症,毕竟皇子告敖这些日子都跟难/民在一起,条件非常差。
曹孙宿没有注意这一点儿,又伸手去拉住皇子告敖的手,十分期待的说:“师傅,您什么时候能再教孙宿?孙宿已经不用天天呆在柴房了,孙宿想跟着师傅读书。”
曹孙宿眼神闪烁着,晶亮晶亮的,里面全是单纯和希冀,这让皇子告敖压力有点大,毕竟不敢空许他什么。
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的偃鸠说:“王上,前面走不动了。”
郊外被洪水迫/害的很厉害,跟之前似的,有很多树木拦住路,缁车根本走不动了,偃鸠过来报告,皇子告敖掀开车帘子往外一看,说:“是这个地方,再往前不远就到了。”
吴纠说:“那下车罢。”
齐侯连忙拦住他,说:“二哥,你和曹孙宿身/子不好,就都留在缁车中罢,外面雨下的太大,孤代你去看看。”
吴纠有些不放心,毕竟他想亲眼看看,但是外面的确雨水很大,吴纠又怕病倒了给齐侯拖后腿,因此十分为难。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士兵喊道:“前面有人,戒备!保护王上!”
与此同时就听到“沙沙沙”的声音快速扑来,泥泞的烂草丛中,突然扎出几个黑影儿来,黑影十分矮小,跑得很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兔子呢。
齐侯眼力好,第一个说:“孩子?”
皇子告敖一看,立刻说:“是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看到有人,有些害怕,不过后来看到了皇子告敖,立刻全都跑过来,学堂招/收八岁以上的孩子,这些孩子们普遍年龄不大,最大的也是就十二岁,全都跑过来,焦急的说:“师傅!师傅……房舍塌了,被雨水压塌了!”
孩子们这么一说,皇子告敖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快速从马车上跳下来,曹孙宿见他跳下马车,连忙也要跟着走,还轻喊了一声:“师傅。”
不过被吴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不让他下车,说:“你坐在这里照顾孩子。”
曹孙宿听到自己也有任务,当即有些愣神,吴纠已经快速跳下马车,齐侯也跟着跳下去。
外面瓢泼大雨,一出来立刻被浇湿/了,吴纠招手说:“留下一队士兵接应,剩下的随寡人去救人!”
偃鸠立刻将一队兵马留下来保护曹孙宿和那些孩子们,另外的人全都跟着吴纠快速往里走去。
地上十分不好走,齐侯扶着吴纠一路往里跑,没过多久,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随即前方腾起一股尘土,尘土激起老高,又被磅礴的大雨一下浇灭,看的众人触目惊心。
皇子告敖赶紧将自己的衣摆撩/起来,别在腰带上,快速往里冲。
原来前面是一处富人家的宅邸,不过因为闹洪水,这户人家早就逃命搬走了,这宅邸塌了一半儿,但是还剩下一半残留着。
学堂坍塌之后,孩子们家里受了灾,很多孩子无家可归,皇子告敖不忍心这些孩子流离失所,就将这些孩子集中起来,在附近找个能安身的地方,就相中了这个宅子。
但是没想到连续的大雨让剩下一半的宅子也坍塌了。
那轰然的声音仿佛野兽的吼声,众人快速冲过去,就看到一片残垣断戟,坍塌在暴雨之中,有几个受伤的孩子从宅子里哭着跑出来。
皇子告敖立刻迎上去,赶紧抱起那些受伤的孩子,压住他们的伤口,说:“怎么样?还有人在里面么?”
那些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看起来特别信任皇子告敖,搂着皇子告敖的脖颈,哇哇大哭说:“好多人在里面,呜呜……师傅,塌了……呜呜。”
吴纠冲过来,连忙让士兵将受伤的孩子抱起来,送回缁车上,让棠巫赶紧抢救止血,坍塌的房舍里还有很多孩子,一些陆陆续续自己跑了出来,还有一些被压住根本没办法跑出来。
吴纠指挥着士兵将受伤的孩子带走,旁边除了雨声,还有大片的哭声,孩子们已经受过一次惊吓,这是第二次,都放声大哭,哭的吴纠心里都一片心酸。
齐侯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扔在地上,也将下摆掖在腰带中,说:“二哥,你们在外面儿等着,孤带人进去。”
皇子告敖立刻说:“告敖也愿同往。”
吴纠见他是个教书先生,觉得皇子告敖定然不会功夫,这要是进去,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他本想要拒绝的,让皇子告敖留下来安抚学/生,只是齐侯却点了点头,挥手让皇子告敖跟着自己。
毕竟齐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他心中知道皇子告敖是什么样的人,齐侯曾听说过,他在入齐之前好像是个私学师傅,不过皇子告敖本人却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也有一身好武艺,尤其是箭法,可谓是百步穿杨。
齐侯和皇子告敖首先冲入破败塌方的宅邸中,士兵也跟着冒雨冲进去,孩子们还在哇哇大哭,吴纠心中一阵紧张,不知宅邸会不会又发生塌方,但是他没时间紧张,快速抱着孩子转头就跑,向着缁车跑过去。
棠巫在缁车上非常忙碌,曹孙宿看到满眼的鲜血,似乎有些晕血,不停干呕了几声,不过因为受伤的孩子太多,棠巫根本忙不过来,曹孙宿竟然忍着眩晕,也来帮忙处理伤口,他的手一直抖,却极力忍耐着。
吴纠抱着受伤的孩子跑回来,放下孩子,来不及说话,又带着人冲回去,继续去运送受伤的孩子,孩子不少,都是学堂的孩子,受伤的比比皆是,被齐侯和皇子告敖从宅邸中挖出来的受伤更惨,不停大哭着,吴纠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一身黑色的袍子蹭的到处都是血,又快速折返着跑来跑去。
众人累的不行,吴纠感觉嗓子眼儿都充/血了,累的不知流下来的是雨水还是汗水,眯了眼睛,却也顾不得什么了。
齐侯和皇子告敖从宅邸里冲出来,齐侯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孩子,一只大手抱着怀中不停大哭的孩子,另外一只手向后托着背上的孩子,快速从破败的宅邸中冲了出来,皇子告敖也跟着冲出来,怀里抱着两个孩子。
吴纠赶紧迎上去,齐侯也不把孩子交给他,只是说:“快走,没有人了,快回去!”
吴纠这样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受伤的孩子不少,但是幸亏没有重伤和死亡的,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吴纠松了口气,一下就感觉身上的力气抽干了,眼前猛地一黑,随即有些打晃儿,就听到耳边齐侯大喊了一声:“二哥!!”
齐侯手上都是孩子,根本没办法去扶吴纠,屈重就在旁边,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吴纠,因为吴纠瘫倒的力气太大,两个人险些全都倒在地上。
偃鸠赶紧又扶住屈重,齐侯连忙将孩子交给旁边的士兵,跑过去一把将吴纠打横抱起来。
吴纠昏迷了短暂的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齐侯怀中,他有些眩晕,应该是累的,毕竟吴纠还有低血糖,从早上出来,如今已经是下午,一直跑来跑去的抢救孩子,难免眼前发黑,累得已经没有力气了。
方才不怎么觉得,如今一松懈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要瘫了,再难站住。
齐侯着急的抱着吴纠,像一头黑色的猎豹一样,快速往前冲,很快回到了缁车,将吴纠抱上去,棠巫还在处理孩子们的伤口,看到吴纠又被抱着回来,吓了一跳,连忙给吴纠查看,不过幸好没什么大事儿,只是累着了,而且还饿着了。
吴纠想要起身,齐侯连忙按住他,说:“二哥,你就这么躺着,别动。”
吴纠摇头说:“寡人这么大个子,若是躺着孩子们就没地方了,他们受了伤,总不能在外面淋雨。”
齐侯险些被吴纠气着,孩子的确受了伤,但是吴纠身/子弱,棠巫可是苦心将他调养成如今这个样子,若是又伤了根本,不知能不能调养好。
但是吴纠执意要把缁车让给孩子,他们的缁车不算小,但是孩子很多,只有一两个幸/运的没有受伤,其他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没办法跟着车走,年纪也太小,也都不会骑马,因此缁车中地方不太够大。
齐侯气的不行,一句话不说,阴沉着脸,将放在缁车中的披风拿过来,那是齐侯的,十分宽大,将吴纠兜头盖住,恨不得连眼睛都给盖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齐侯这才抱起吴纠,两个人走出缁车,齐侯抱着他坐在纠墨之上,用披风盖住吴纠,将人紧紧搂在怀中,这才朗声说:“回曹府!快!”
偃鸠亲自去赶车,缁车快马加鞭,一路颠簸的冲着曹府而去,齐侯一马当先,带着吴纠首先往曹府扑过去,纠墨有灵性,跑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曹府。
曹孝听说王上去了郊区,而且又下起了大雨,十分着急,在门口转磨,已经派人去寻了,但是具体哪个郊区不知道,一直还没有寻到人。
眼看到一匹白马快速冲过来,曹孝立刻大喊着:“是王上!快快,接驾!”
他的话还没说完,纠墨已经扑到跟前,齐侯抱着吴纠,猛地翻身下马,说:“把府门打开。”
曹孝虽不知原因,但是不敢再问,赶忙让人将府门全都打开,很快缁车就过来了,士兵们从缁车上抱下一个个受伤的孩子,看的曹孝直傻眼。
齐侯抱着吴纠首先冲入府中,踢开房舍门,将吴纠抱进去,然后给他解/开披风,又继续脱里面的湿衣裳。
吴纠连忙说:“别……别脱了,再脱没了。”
齐侯没好气的笑了一声,说:“就是要脱没了,你身上这么湿,等着着凉呢,快脱!”
吴纠一瞬间觉得他家吃软饭的小白脸这么有气场,只好自己把衣裳脱了,最后脱得一/丝/不/挂,若是平日里,齐侯见吴纠这么脱衣裳,早就忍无可忍的将吴纠办了,只不过他们在雨天里呆了那么长时间,吴纠身上都是冷的,嘴唇都冻紫了,齐侯现在心里根本都是心疼。
齐侯连忙拿过干松的衣裳,给吴纠穿上,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说:“快躺一会儿,暖和暖和,孤让人给你烧个火盆来。”
吴纠连忙拉住齐侯的手,说:“不用火盆,已经够暖了,你也把湿衣裳脱了罢,小心染了风寒。”
齐侯听吴纠关心自己,笑了笑,也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吴纠虽然觉得很不合时宜,不过他缩在被子里,暗搓搓的看着齐侯脱衣裳,那光景真是无限好,好像秀身材一样,因为雨水太大,将亵衣都给浇湿/了,白色的亵衣勾勒着齐侯高大流畅的身材,看的吴纠摸了摸自己鼻子,险些流鼻血,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酷的身材。
不过吴纠想了想,自己方才还要晕倒,可能……这辈子又投错胎了。
毕竟,虎狼药都拯救不了自己,吴纠突然有一种悲伤,由心而生……
齐侯换好了衣裳,回头一看,惊讶的说:“二哥,你流鼻血了!”
吴纠一摸,还真流鼻血了,连忙伸手蹭了两把,仰起头来防止留下来,齐侯跑过来,将吴纠仰着的头掰下来,说:“你是三岁孩子么,别仰头,会呛着的,老实呆着。”
吴纠感觉自己真是丢人,齐侯赶忙给他止血,热闹了半天,这才松口气,说:“二哥你老实点儿,孤去给你弄些吃得来。”
他这才说着,就听到“叩叩叩”的声音,齐侯过去打开门一看,就看到了曹孙宿,曹孙宿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摆着两碗饭,虽然简陋,但是正好需要果腹。
曹孙宿把饭端过来,怯生生的说:“王上,您感觉怎么样了?”
吴纠摇了摇头,说:“已经没事儿了,孩子们呢?”
曹孙宿说:“皇子师傅正照顾着,王上您放心罢,安心静养就好。”
吴纠点了点头,心想着孩子们受了惊吓,先让他们包扎伤口,安定下来,吃了饭,然后再去问问学堂的事情,免得吓到了那些孩子。
曹孙宿送来饭,很快就离开了,齐侯喂吴纠吃饭,吴纠说:“寡人手又没受伤,自己能吃。”
齐侯却不给他自己吃,说:“孤怕你累着,方才二哥你都昏倒了,不知道多吓人。”
吴纠一阵无奈,但是齐侯这种“过/度”宠溺,又让吴纠感觉很安心,干脆就像地主一样,让齐侯给自己喂到嘴里,自己都不需要动手。
两个人吃了饭,子清进来说:“王上,公子白回来了。”
吴纠一听,连忙说:“让他进来。”
公子白和吴刀很快进了房舍,先是作礼,吴纠说:“不必拘礼了,学堂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公子白说:“学堂的事情,查的并没有什么眉目,好像有人故意平账,白一直往上查,但是很凑巧,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知道的人……却不敢透露。”
吴纠冷笑一声,说:“不敢透露?”
公子白说:“正是。”
吴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物,竟然还不敢让人透露了,寡人倒是不信这个邪,一定要将他连根拔/出来,查!给寡人彻底查,不管他是王亲国戚,还是位高权重,他身上已经挂了无数条人命,寡人决不轻饶。”
“是,白定当尽力去查,只是……”
他说着,迟疑了一下,又说:“王上,白敢情王上,最近小心一些。”
齐侯眯眼说:“此话何讲?”
公子白说:“白负责秘密纠察学堂一事,不过纠察的事情似乎受到了阻碍,而且竟然还跑出了一些刺客,吴刀受了些伤。”
吴纠一阵惊讶,吴刀的功夫这么了得,竟然还受了伤?
吴刀站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不过脸色看起来的确有些苍白,应该是失了血。
吴纠说:“一会儿寡人让棠巫给你看看。”
吴刀拱手说:“谢王上关心,卑将已经无碍了,只是一些皮外伤。”
吴纠说:“有劳二位了,先去歇息一晚。”
“是。”
公子白与吴刀拱手,很快就退出了房舍。
公子白快速的往前走,吴刀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样子,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两个人顺着屋檐往前走去,突然公子白定住了脚步,吴刀跟在后面,一时没注意,险些撞在公子白背上,连忙后退了两步。
公子白没有回头,低声说:“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们已经两讫了,你不必再跟着我,我知道你是赵嘉的人,等这事儿结束,我会禀明王上,让你到赵嘉身边当值。”
他这么一说,吴刀立刻抬起头来,说:“公子……”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本就沙哑的嗓音让人听起来有些骇然,见公子白要走,连忙追上两步,说:“公子,卑将想跟在您身边。”
公子白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立刻转过头来,看着吴刀,说:“跟在我身边?我已经是一个败寇了,还有什么值得你跟在我是身边的?”
吴刀低声说:“卑将什么也不想要,只要公子别赶走卑将。”
公子白听到这里,幽幽的说:“我待你刻薄,不时又打又骂,又如此轻贱你,吴刀……你还要跟在我身边做什么?”
吴刀抬起头来,看着公子白的双眼,说:“可是公子在大庶长叛/变之前,将卑将支开了……卑将明白公子的心意。”
公子白一听,冷声说:“你懂什么?!”
吴刀说:“就算卑将什么都不懂,卑将也想跟在公子身边。”
公子白听他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似乎有些气恼,干想要呵斥吴刀,却见吴刀突然大步走过来,然后是“咚!”的一声,吴刀竟然将他按在了旁边的墙上,别看吴刀身材没他高大,需要仰着脖颈,却一脸“气势汹汹”,抬起头来,嘴唇僵硬的吻在公子白的嘴唇上。
公子白吃了一惊,呼吸却陡然粗重,仿佛是见了血/腥的野兽,一把抓/住吴刀的肩膀,将人紧紧箍在怀中,“咚!”又是一声,公子白反客为主,将人按在墙上,狠狠低头吻上去,两个人唇/舌间立刻划开淡淡的铁锈味道,吴刀却顺从的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公子白狠狠的吻着怀中的人,听着他沙哑的嗓音变成顺从的呜咽,公子白低声在他耳边,带着一股狠劲儿,说:“你早晚会后悔的,我一点儿也不温柔,更不会体贴人,只有掠夺和束缚,这才是我的本性,但是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你是我的了,我不会把你让给赵嘉,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曹府多了一堆孩子,下午到晚上,棠巫一直在抢救伤员,忙到夜色浓重,终于松了口气,累的已经不行了。
吴纠见他累得厉害,就让棠巫赶紧去休息,以免棠巫再累病了。
夜色很快浓重起来,今日为了抢救孩子们,都没来得及去重灾区看,齐侯说:“明日一早再去,二哥先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吴纠觉得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准备就寝歇息了,前半夜很安静,雨也慢慢的停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平静。
吴纠窝在齐侯怀中,很快就睡下了,因为疲惫,睡得十分香甜。
不过后半夜就开始下起了大暴雨,噼噼啪啪的雨点子疯狂的敲打在房顶和窗户上,声音巨大,仿佛是恶/鬼在敲门,吴纠也被暴雨的声音吵醒了,皱着眉嘟囔了一声。
齐侯连忙将人搂在怀中,捂住他的耳朵,低声说:“乖,没事儿,还没天亮,再睡一下。”
吴纠迷迷瞪瞪的,听着齐侯低沉的嗓音,被齐侯温柔的搂在怀中,那雨声似乎都变的小了,本想继续睡觉的,结果就听到“砰砰砰”的声音,这回事真的敲门,并非是雨滴。
吴纠一下就被敲醒了,睁大眼睛腾地坐了起来,说:“怎么了?!”
齐侯连忙披上衣裳,说:“是谁?”
屈重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说:“王上,齐公,是屈重!王上,刚刚又发生了洪涝!”
吴纠一听,可谓是一下清/醒了,连忙从榻上起来,套/上衣裳,让屈重进来禀报。
原来是因为这两天雨水太大,重灾区还在抢险,刚刚堵住了洪水,但是下雨增长了水位,洪水又涌了出来,几乎淹到城中,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大,但是已经咆哮着淹没了郊区。
刚刚建起来供难/民临时居住的房舍被洪水吞没了两个,有不少伤员,事情不小,因此屈重才半夜过来禀报。
吴纠一听,脸色非常难看,屈重说:“右司马已经连夜带兵去抢救伤员了,曹大夫方才得到消息,也已经带着府上的官兵去转移难/民。”
吴纠点了点头,说:“寡人也去看看。”
齐侯不想让他去,只不过吴纠性子太倔,齐侯也是知道的,况且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治洪水,如今又闹了洪水,正好去勘/察一下现场,看看如何堵洪,如何泄/洪。
众人立刻从房舍出来,齐侯给吴纠穿的厚厚的,又拿披风披在他身上,以免吴纠着凉,众人这才快速出门,往重灾区而去。
夜色非常深沉,天阴着,都是浓浓的阴云,仿佛要直接从天上掉下来,压在脑袋上。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看到了前面有亮光,首先看到的是曹孝,曹孝大喊着什么,听不清楚,但是肯定在指挥士兵转移灾民。
一共四个临时的棚子,被洪水冲了两个,两个棚子里的灾民需要都转移到另外两个去,曹孝大喊着,让人动作快点,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
偃鸠亲自背着麻袋,冲到前面去垒住高墙,防止洪水再次袭来。
偃鸠首先看到了屈重,他的袖子下摆全都挽起来,湿得不成样子,一脸的泥泞,连忙冲过来说:“叔叔,你怎么来了!?”
屈重听偃鸠这么叫自己,有点别扭,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说:“王上和齐公也来了。”
偃鸠一听,连忙跑过去,说:“王上,洪水随时会回来,请王上移驾高地,这里太危险了!”
吴纠也看得出来,大雨瓢泼一样,实在太危险了,那些垒起的麻袋不知道管不管用,士兵们还在争分夺秒的筑起高墙。
齐侯说:“二哥,你帮忙转移难/民去其他两个棚子,孤留在这里帮忙堵洪。”
吴纠怕他出事,有些不放心,齐侯立刻说:“快去,孤会小心的。”
吴纠当即也不迟疑,连忙命人快速转移难/民到前面高地的棚子去,自己也亲自扶着受伤的难/民转移。
大雨还在瓢泼的下,高地上有两个棚子,已经人满为患,陆陆续续还有抢救出来的难/民送到这里来。
难/民里的壮丁也都去前面堵洪去了,剩下都是老弱妇孺,需要旁人照顾,吴纠不好走开,就忙里忙外的转移难/民。
从高地往下看,能看到下面星星点点的火光,亮了又灭了,被大雨浇灭,但是仍然在挣扎着。
吴纠虽然焦急,但是已经顾不得紧张了,忙着转移难/民,然后帮人包扎伤口,一直忙碌到天边亮了起来。
雨水还在下着,曹孝眼看要天亮了,想请吴纠先去休息,刚要走过去,就听到有人/大喊:“塌……塌了!!”
曹孝睁大眼睛,就看到眼前的棚子,发出“咔嚓!!”一声,是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是“轰——!!!”一声,一下从斜面坍塌,一瞬间矮了一半,坍塌下来。
里面的难/民高声大喊着,齐侯在下面也听到了高地上的声音,顿时抬起头来,偃鸠大喊了一声:“不好,王上还在里面!”
众人全都丢下手中的东西,快速向高地上冲去,齐侯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隆”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忙大步冲上高地,他跑的飞快,难/民都从坍塌的棚子里跑出来,齐侯却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曹孝赶紧拦住齐侯,说:“齐公!齐公危险啊,士兵已经进去抢救了,齐公……”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侯已经甩开他,快速扎进倒塌了一半的棚子里,他一进去,就闻到的大量的血/腥味儿,四周一片黑漆,不见吴纠的影子。
齐侯大喊着“二哥”,一面喊一面往里冲,突然看到残垣之中有一抹黑色的袖子,旁边还有猩红色的披风边角,那是齐侯的披风,来的时候因为怕吴纠着凉,特意给他披上了披风。
齐侯快速冲过去,上面砸着木头,齐侯立刻徒手将上面的木头扒/开,扔在一边,偃鸠这个时候也冲古来。
齐侯连忙大喊:“来帮忙!!”
偃鸠带着士兵快速冲过来,众人一起帮忙扒/开上面的木头,立刻看到一只白/皙的手伸在外面,旁边掉落着一只润白润白的小笼包挂坠儿。
齐侯心中更是紧张,连忙大喊着:“二哥!二哥!!?”
压在木头下面的人却不回应齐侯,齐侯更是紧张,扒/开木头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上都是木屑的倒刺也不去管,众人很快将木头全都扒/开。
然而这个时候,所有人全都“嗬——!”的抽/了一口冷气,就见吴纠正面朝下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地上竟然流了一滩血,一根不算太粗的木刺,竟然扎穿了吴纠的背心……
齐侯疯了一样,看到那些鲜血,突然暴怒起来,想要冲过去扶起吴纠,偃鸠赶紧拦住他,说:“齐公!先别动!不能动!”
吴纠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昏迷着,背心的木刺异常扎眼,齐侯浑身暴怒,却不敢去碰吴纠,很快棠巫就冲了进来,看到这场面,一贯面瘫脸十分淡定的棠巫都爆了一句粗口,说:“快来帮忙!”
棠巫打开小药箱,让齐侯掰/开吴纠的嘴巴,在他舌/头下面压了一个提气的药丸,然后指挥着众人,小心翼翼的将吴纠抬起来,不要碰到伤口。
不过就算再小心,还是牵扯到了伤口,吴纠疼的“额……”一声,愣是给疼醒了。
齐侯满头都是汗,艰涩的说:“二哥,没事儿,没事儿的,你忍住。”
吴纠被疼醒了,却有气无力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齐侯,只是看了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迷。
众人赶忙送吴纠回了曹府,将吴纠放平,棠巫准备将木刺拔/出来,木头有倒刺,拔/出来之后还要将倒刺全都挑掉。
棠巫一头都是冷汗,仔细看了看伤口,幸亏木刺扎的不算太深,棠巫将所有人都遣出去,尤其是暴怒的齐侯,将门一关,自己在里面就开始拔木刺。
齐侯站在外面,仿佛一头困兽,不断的踱来踱去,眼珠子都充/血通红了,偃鸠和屈重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安慰齐侯,他们心中也紧张的要死。
过了好长一会儿,棠巫突然拉开门走出来,说:“我需要几味药材。”
众人全都看向棠巫,所有人都站在门外等着棠巫的消息,棠巫将药材说出来,齐侯心里“咯噔”一下,全是珍贵的药材,若是在郢都根本不缺这些药材,然而如今,这穷乡僻壤的,他们也没有带这么名贵的药材。
棠巫却一定要这些药材给吴纠吊命,棠巫说吴纠的身/子太虚弱,不敢贸然将木刺拔/出来,恐怕会要了吴纠的命。
他这么一说,齐侯脸色更不好,曹孝却在这个时候大喊说:“有有有!全都有!”
他说着,赶忙让管家去取,很快管家就取来了,全都放在大锁的箱子里,打开一看,还真有,不过缺了一味,棠巫看到这些药材,已经非常满意了,当即让人去熬药。
众人都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些药材,曹孝家里很穷,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而这些名贵的药材,不说大话,银钱起码能顶上曹孝两个府邸。
而且这个穷乡僻壤连个医师都没有,曹孝家中却有如此多的名贵药材,让人怎么想都想不通。
齐侯眯着眼睛看了看曹孝,不知曹孝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名贵药材,不过此时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药熬好之后,棠巫很快又回去,关上/门,里面突然发出疼痛的声音,齐侯再也忍不住,直接破/门/而/入,棠巫已经将木刺拔掉,压住伤口,麻利的止血,吴纠又被疼醒了,睁着眼睛,仰起头来,汗水涔/涔落下,嘴唇失神开合着,痛呼了一声之后,再也发不出声音,嗓音似乎都哑在了嗓子里。
齐侯冲过去,说:“二哥,没事儿了,别闭眼,二哥你看看孤。”
棠巫满头大汗,给吴纠止住血,又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说:“好了。”
齐侯连忙凑过去,给吴纠擦着冷汗,他趴在榻上,因为太疼了,眼角都是生理泪,湿/了床榻,齐侯心疼不已,连忙给他擦着泪水。
吴纠呼呼的喘着气,艰难的伸手抓/住齐侯的腕子,声音沙哑的低声说:“我……我的腿……”
齐侯听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吴纠的退,吴纠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沙哑着继续说:“不能动……怎么回事……”
齐侯连忙直起身来去看棠巫,棠巫擦掉自己手上的血,说:“是正常的,王上脊背受伤,需要休养,在您伤口复原之前,腿脚可能会受影响。”
吴纠一下就明白了,因为自己伤到了背心,那里是脊椎,肯定会影响行动。
吴纠一瞬间有些惊慌,棠巫说:“王上不必太惊慌,只要配合治疗就没问题,木刺扎的不深,若是再扎偏一点儿,恐怕就永远也走不动了。”
齐侯听着一头冷汗,连忙轻声安慰说:“二哥,没事儿,好好休息。”
吴纠累得厉害,伤口又疼,终于忍不住沉沉睡了过去,他仿佛做了一场梦。
等吴纠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齐侯拉着自己的手,不知在自己身边守了多久,一直看着自己。
吴纠睁开眼睛,眨了眨,齐侯连忙说:“睡醒了?喝水么?还是吃点东西?伤口还疼不疼了?”
吴纠听他一连串的发问,摇了摇头,说:“没事儿,只是……只是腿还是没什么感觉。”
齐侯听他这么说,连忙安慰:“棠巫说等你伤口愈合就好了,现在受损自然走不了路,二哥,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孤来做。”
吴纠点了点头,说:“嗯……谢谢你。”
齐侯伸手搂过吴纠,避开他的伤口,在他额头上亲了两下,说:“你不知你受伤,孤有多心疼,孤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吴纠笑了笑,面容还有些虚弱,低声说:“那样寡人也会心疼的。”
齐侯气的都笑了,咬了一下吴纠的鼻尖儿,说:“二哥你等着,等你伤好了,孤一定给你狠狠办了你,到时候你求饶都没用。”
吴纠醒了一会儿,喝了口水,吃了些东西,棠巫端了药过来,吴纠累得很,又沉沉睡了过去,齐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阵绞痛。
很快门口就进来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竟然是偃鸠。
偃鸠走进来,齐侯抬起手来,放在嘴唇上压了压,示意他不用作礼,不用出声,以免吵醒了吴纠。
齐侯轻轻/抚/摸/着吴纠的头,吴纠因为伤口疼,睡得时候还有些皱眉,齐侯一遍遍轻轻/抚/摸/着他,似乎让吴纠慢慢放松/下来。
齐侯低声说:“你去给孤查两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