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军/队很快从边邑往北,继续朝秦国都城进发,因为吴纠将守城将军直接扔下城门的事情,所以其他守城的地/方/官/员全都打开城门,直接迎接吴纠进城,并且好生款待,再也没有闭门不开的现象。
之后一路十分畅快,楚国军/队很快就开到了秦国城门口。
秦国士大夫们迎接在都城门口,因为之前大庶长叛乱伏诛的事情,牵连了不少人,因此当时秦伯赵说回国之后,整顿了一下秦国朝政,废除了与大庶长勾结的左庶长和右庶长,这样一来,秦国四个庶长,大庶长、左庶长和右庶长全都被废除了,一直没有另立,只剩下一个驷车庶长。
驷车庶长在商鞅变法之前,位置非常高,手握兵权,并且掌管贵/族内部的事宜。
如今秦国就这么一个庶长,自然站在首位。
驷车庶长带领着秦国士大夫们,连忙迎接在城门,拱手说:“老臣恭迎楚王,恭迎公子!”
吴纠见他们这仗势,似乎已经改变了策略,之前是明摆着不让进城,如今反而变成了怀柔政/策,想要安抚他们了。
驷车庶长笑眯眯走过来,一脸谄媚的说:“楚王与公子一路舟马劳顿,请入宫歇息,老臣已经在宫中摆好了宴席,等楚王与公子歇息之后,容老臣为楚王与公子,接风洗尘!”
吴纠看着驷车庶长那谄媚的模样,笑了笑,说:“老庶长真是太客气了,寡人此次而来,是为了与秦军联合,共抗义渠之戎的事情,接风洗尘嘛,还是算了。”
驷车庶长连忙说:“不不不,这可万万不行,楚王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我秦国作为主人,一定要欢迎贵客,否则这事儿传出去定然让其他国/家笑话,也显得我秦国不恭敬了。”
吴纠笑了一声,说:“那寡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驷车庶长笑着说:“楚王太客气了,快快,请、请!”
驷车庶长安排了华贵的缁车,请吴纠进城,笑着让吴纠把兵马安顿在驿馆,自然吴纠的兵马是不能带进宫的。
吴纠笑眯眯的答应着,好似并没有多虑什么,不过上缁车时候,突然招手让偃鸠过来,与偃鸠耳语了几句话。
偃鸠点头答应,随即就退了开来,恭送吴纠进入秦国宫殿,自己则是带兵往驿馆去了。
吴纠是楚王,而赵嘉是秦国公子,两个人同车往秦国宫殿而去。
赵嘉有些不安的说:“王上,秦国内部不安定,这些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前一直明摆着拒绝咱们进城,如今却巴巴迎接咱们入城,王上请早作打算,恐怕……”
吴纠笑了笑,说:“寡人知道,宴无好宴。”
赵嘉见吴纠并不着急,似乎胜券在握,便点了点头,说:“我王心中既有打算,嘉就安心了。”
吴纠看了赵嘉一眼,说:“你且安心,进宫之后好生休息一番,今日晚间……便能继位了。”
赵嘉一阵吃惊,不过没有再说什么。
吴纠进了宫,驷车庶长已经准备好豪华的房舍,看起来像是个温柔乡,还遣来了许多美艳的宫女,让宫女伺候服侍吴纠。
吴纠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基本都没什么时间正经沐浴,如今好不容易进了宫,驷车庶长十分殷勤,准备了好大一个浴桶,里面都是解乏的药材,还有香气四溢的花瓣,周/身还有很多温柔美艳的宫女伺候着,简直就是天上人间。
吴纠对这些宫女是没什么兴趣的,因为这些宫女一个个长得还没他家小白好看,倒是热汤让吴纠感觉十分舒坦,美美的泡了个澡,然后躺在榻上就歇息了。
子清和棠巫知道吴纠累坏了,便退出去,不打扰吴纠小睡。
晚间才有宴席,到时候还要和秦国的士大夫们斗智斗勇,因此吴纠打算小歇一会儿,恢复点体力,要知道尔/虞/我/诈其实比打仗还要消耗体力。
吴纠躺在柔/软香喷的榻上,却觉得一点儿也不舒服,明明锦被软榻的,但感觉少了些什么,这地方很凉,虽然还没有入冬,只是秋季而已,不过对于在南方住惯的吴纠来说,的确是很凉的,而身边……又少了一个自发/热的暖炉。
吴纠望着天花板,突然觉得自己十分想念齐侯,从刚开始不习惯和旁人同榻,如今已经变成了没有齐侯便睡不着的境地,吴纠不由自嘲的笑了笑,翻了个身,搂住被子,将被子抱在怀里,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带着的小笼包挂坠儿。
吴纠也是累了,抱着被子慢慢进入了梦乡,还没睡多久,就听到子清和棠巫的声音,似乎在叫他。
吴纠迷茫的坐起来,一看已经天黑了,时辰不早了,子清说:“王上,秦国儿的士大夫已经来请了。”
棠巫说:“公子嘉在外等候,王上更/衣罢。”
吴纠点了点头,还有些瞌睡,子清和棠巫收拾了一下吴纠,穿戴整齐之后,吴纠便走出了房舍。
房舍外面,何止是赵嘉在等了,贴身护卫的吴刀一直都在,屈重和酆舒也已经在等了,就唯独不见偃鸠,偃鸠或许今日不会来用晚宴,毕竟他要带着军/队驻扎驿馆。
众人见吴纠出来,连忙作礼,吴纠睡了一觉,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笑眯眯的说:“走罢,吃肉看热闹去了。”
大家本还在担心,但是听到吴纠的话,莫名全都安心了,毕竟楚王叫他们……吃肉看热闹。
众人一路走到宴厅,宴席的规模很大,秦国的士大夫们几乎都来了,满满坐了一宴厅的人,驷车庶长亲自在门口迎接,笑眯眯得把他们迎进来,说:“楚王与公子远道而来,快快请坐,请坐。”
吴纠笑眯眯的说:“老庶长客气了,您也坐。”
众人落座之后,驷车庶长就挥了挥手,舞/女鱼贯而入,伴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女酒敬酒,桌上有好菜好肉,看起来十分奢侈。
吴纠笑眯眯的先吃了两口,垫垫胃,虽然没有自己做的好吃,不过吴纠是饿了,自然要吃东西。
众人看着吴纠笑眯眯的吃饭喝酒,便也开始自顾自的吃饭喝酒,驷车庶长见他们吃的欢实,便放松/下来,与吴纠敬酒,说:“来来,老臣敬楚王一杯,感谢楚王远道而来。”
吴纠笑眯眯的举起酒杯,说:“寡人既是远道而来,老庶长可知来意?”
驷车庶长一僵,没想到吴纠真是会话赶话,尴尬的笑了笑,说:“楚王仗义援手,自然是帮助我秦国来打退义渠人的。”
吴纠点了点头,说:“正是,寡人是来帮助秦国打退义渠人的。”
驷车庶长笑了笑,一时有些尴尬没声儿,不知说什么好,就听吴纠笑着说:“不过嘛,寡人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驷车庶长不敢接话了,吴纠又说:“寡人是来送秦公子嘉,继位新君的。”
驷车庶长顿时有些着急,说:“这……这……实不相瞒,我秦国……已经有新君了。”
吴纠哈哈一笑,说:“哦?新君是谁,在哪里?是秦国先公的遗嘱么?老庶长您可别跟寡人开顽笑,难不成这个新君,是您么?”
他这么一说,那驷车庶长顿时面色更是尴尬,因为吴纠说对了。
驷车庶长身居高位,他这个位置是管理贵/族事宜的,历来由秦国贵/族担任,很凑巧,驷车庶长本神就是秦国贵/族,只是并不直系。
他一直秘不发丧,为的就是不让那两个直系的秦国公子回来,这样一来,自己就能以贵/族身份继承秦国国君之位。
驷车庶长想得很好,听说楚王要带公子嘉回国继位,自然心慌,就让守城将军拒不开门,本想把楚军逼退的,哪知道秦国守城士兵叛乱,楚王/还让人将守城将军直接扔下了城门,这等雷厉风行的手段,驷车庶长也得罪不起,因此想用怀柔政/策,腐蚀楚王,拉拢楚王。
楚王说的这么直接,而且正中要害,驷车庶长自然着急,咳嗽了一声,尴尬的说:“楚王,您……您真会开顽笑,老臣忠心耿耿,一心为了秦国,怎么会……怎么回想自立为君呢?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吴纠笑着说:“既然这样,那老庶长口/中的新君是谁?不妨拉出来溜溜?”
驷车庶长不敢说话了,士大夫们都面面相觑,如今驷车庶长官/位最高,旁人说话也不管用,因此都看着驷车庶长。
而此时驷车庶长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被憋的脸色通红,吴纠随即笑了笑,说:“既然老庶长拉不出新君来,那不妨寡人给你们看看新君。”
他说着,抬了抬手,酆舒立刻捧着一卷小羊皮走过来,那小羊皮上还有血迹,就是之前斗伯比婚宴上,义渠死士拿来的秦伯遗书。
吴纠将遗书擎在手中,说:“有劳各位秦国的士大夫们看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士大夫们面面相觑,遗书上写着,传位与二弟公子嘉,的确是秦伯赵说的遗愿,之前这遗书被义渠人抢走了,如今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士大夫们立刻喧哗起来。
驷车庶长本是想要怀柔的安抚楚王,哪知道楚王突然亮出这么一招,顿时面上青筋直跳,似乎已经忍无可忍,想要来硬的。
驷车庶长额头青筋乱蹦,笑着说:“楚王,这……老臣怎么未听说先君留有什么遗愿?这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这遗书是从哪里来的。”
吴纠一笑,看向装傻充愣的驷车庶长,说:“哦?这么说,老庶长您是想要装傻充愣,拒不承认了?”
驷车庶长没想到吴纠说话那么直接,顿时脸色难看的厉害,说:“楚王,您远道而来是客,我秦国敬重您才为您接风,如今楚王却口出狂言,您侮辱老臣不算什么,却侮辱我秦国,楚王……”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笑眯眯的说:“老庶长您别会错意,寡人羞辱的是您,和秦国没有关系。”
驷车庶长一听,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好几个秦国的士大夫一愣,随即愣是笑了出来,实在忍不住。
驷车庶长一脸懵,真没想到吴纠这么直接就承认了是在侮辱自己,顿时一口血憋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厉害。
驷车庶长气得瞪眼睛,吴纠只是冷冷一笑,收敛了方才温和的面容,说:“在座的各位秦国大夫,如今秦国国/难当头,而秦国的士大夫们你们在做什么?是秘不发丧?还是任由义渠之戎长/驱/直/入?亦或是天/下/大/乱,你们却在这里尔/虞/我/诈、结党营私,发国/难财?!”
士大夫们一听,纷纷低下头来,吴纠继续说:“在做的各位,曾被周王朝喻为虎狼之师,多少诸侯国闻风丧当,西拒戎人,北拒狄人,都是响当当的铁血男儿,而如今,你们在做什么?义渠之戎已经越过秦国土地,向着中土进发,多少国/家的妇孺老弱,因为你们的一己私欲而横尸遍野?!”
士大夫们好似是羞愧的听不下去了,驷车庶长却还想要找法子反驳吴纠,说:“这是我们秦国的事情,楚王一个外族,不好跟我们说这些罢?”
吴纠冷冷一笑,说:“的确,这些是你们秦国的事情,身为老秦人,一个个无/动/于/衷,却让寡人一个外族替你们着急,试问在坐的各位,你们还有血性么,还配做秦国的士大夫们么?”
士大夫们纷纷喧哗起来,互相交头接耳,似乎有些动/摇,就在这个时候,偃鸠突然从外面走进来,附耳对吴纠说了两句话。
吴纠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驷车庶长刚要呵斥吴纠,吴纠却已经袖袍一展,站了起来,说:“好了,寡人该说的都说完了,软的来完了,就该来硬的了。”
他说着挥了一下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声音,随即是“踏踏踏”的声音,“嘭!!!”一声巨响,宴厅的门直接被冲开了,无数黑甲武士从外面直冲而来,开进宴厅。
士大夫们一阵吃惊,驷车庶长吓得大喊说:“楚王,你这是做什么!?”
吴纠笑眯眯的看了一眼从外面开进来的若敖六卒,说:“不做什么,秦国公子嘉有遗诏在手,名正言顺,寡人只是顺应天意,助他继位,如今刚好,秦国的士大夫们们都在这里了,捡日不如撞时,就今天罢。”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驷车庶长说:“楚王,这……这不和礼数……”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已经“啪!”一声甩手,将酒杯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得在场众人全是一跳,愣是连呼吸都不敢了。
吴纠冷冷的说:“老庶长恐怕是年老力衰,耳朵不中用了,寡人说了,软的来完了,该来硬的了,今日公子嘉继位为秦国国君,若有不从者……杀/无/赦!”
他说着,众人“嗬——”的一声抽/了一口冷气,连赵嘉也有些吃惊,看向吴纠。
吴纠却没有开顽笑的意思,目光冷冷的看着那驷车庶长,驷车庶长抻着脖子咽了一口唾沫,愣是不敢说话了。
吴纠抬了抬下巴,看了一眼酆舒,很快酆舒就退了出去,随即又走出来,手中托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套黑色的朝袍,秦国国君的朝袍。
吴纠笑眯眯的说:“秦公,继位罢。”
赵嘉回头看着酆舒手中的朝袍,眯了眯眼睛,突然伸手将自己的外袍退下来,随手扔在地上,随即张/开双手,子清和棠巫将黑色的朝袍捧起来,给赵嘉穿好。
士大夫们一看到这幕,身后还有铿锵而立的楚国若敖六卒,谁也不敢反/抗了,有人立刻跪下来,叩头说:“恭迎君上继位!君上万年!”
有一个人跪下来,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就有第二个人跪下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第二十个,紧跟着潮水一般的士大夫们纷纷下跪,最后几乎没有几个站着的。
吴纠幽幽的看了一眼还在顽抗的驷车庶长,那驷车庶长被吴纠这么一看,顿时腿有些发软,竟然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发出“咕咚!!”一声。
驷车庶长一脸死灰的跪倒在地上,叩头说:“恭迎君上继位……君上……万、万年……”
吴纠幽幽一笑,对赵嘉说:“如今在战事迫在眉睫,一切从简罢。”
赵嘉点了点头,就在群臣的山呼声中,还有若敖六卒的剑光之下,慢慢走上宴厅的首位,朗声说:“孤临危受命,深感不安,但如今义渠人已经欺到家门口,孤也不容推辞,正如楚王所说,战事迫在眉睫,若有存心捣乱着、结党营私者,一概处以极刑,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是!君上英明!”
赵嘉又说:“虚的便不用多来了,明日一早在路寝宫召开朝议,共同商议抗击义渠之事,若是有不到的士大夫们……便可以辞官回家了。”
赵嘉颇有气势,尤其是在若敖六卒的剑光之下说出这些话来,自然更是有气势,士大夫们不敢不从,连忙拜首。
赵嘉又说:“今日时辰晚了,来赴宴的爱卿们就留在宫中夜宿,方便明日早朝,散了罢。”
士大夫们一听,心中顿时都明白了,赵嘉可不是个新人,也不是稚/嫩的公子,他可是叱咤沙场的秦国战神,赵嘉这话的意思就是扣/留他们,软/禁他们,今日士大夫们谁也别想离开,更加别想搞什么事端。
士大夫们不敢反/抗,纷纷应声,这才离开宴席,被寺人领着去临时的房舍下榻,准备明日一早朝议。
等卿大夫们纷纷离开,吴纠看了一眼偃鸠,偃鸠则突然伸手拦住了即将走出宴厅的驷车庶长。
驷车庶长吃了一惊,连忙说:“这……楚王,这是什么意思?”
吴纠笑了笑,说:“没什么意思。”
他说着,对着赵嘉挑了挑眉,赵嘉则是身穿黑色朝袍,慢慢走了过来,冷冷的说:“驷车庶长年事已高,秦国一向尊老,老庶长身/子也不好,孤怎么忍心让老庶长为秦国朝事奔波劳累呢?”
他这么一说,驷车庶长更是惊恐的睁大眼睛,说:“你们!你们……”
驷车庶长气的说不出话来,吴纠淡淡一笑,说:“秦公刚刚继位就如此体恤朝臣,也是让寡人敬仰啊。”
那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赵嘉一笑,说:“来人!还不除掉老庶长冠冕?”
驷车庶长气的喘粗气,但是根本没有办法,若傲六卒的士兵冲过来,抓/住老庶长,一把扯掉他的冠冕。
驷车庶长惊恐的大喊着,说:“赵嘉!你这么做,是不会服众的!我手上有兵权!”
吴纠一笑,说:“杀鸡儆猴,看谁还敢不服?”
赵嘉挥了一下手,说:“老庶长病的不轻,还不请老庶长去休息?”
士兵立刻拖拽着驷车庶长走出了宴厅,驷车庶长根本挣扎不开,一路挣扎着就被带走了。
宴厅一下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吴纠这些人,吴纠看了一眼众人,说:“今日大家也累了,都去休息罢,明日上朝还要商议抗击义渠的事情。”
众人点头称是,吴纠先走出了宴厅,随即其他人也走了出来,纷纷回自己的房舍去了。
众人全都离开,宴厅里一下变得寂静无声,赵嘉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空荡荡的宴厅上,方才因为嘈杂,很多宴席都给打翻了,地上撒着汤水,一片狼藉。
在这金碧辉煌的宴厅中,赵嘉一个人站着,被狼藉包围着,也不知在看什么,久久不能回神。
他站了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眯眼说:“是谁?”
对方没有出声儿,不过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竟然是酆舒。
酆舒笑眯眯的走过来,赵嘉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一撩衣摆,直接在台阶上坐下来。
酆舒走过去,笑着说:“做了秦国的国君,感觉怎么样?”
赵嘉抬起头来,眼神中却有些迷茫,说:“我一辈子,都在争这个位置……然而如今,真正登上了这个位置,我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而心中很平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是我太贪婪了。”
酆舒挑眉笑了笑,说:“你这只疯/狗,还知道自己贪婪?”
他说着,在赵嘉身边坐下来,不过那地方沾了些打翻的汤汁,酆舒便拱了拱他,说:“坐过去点儿。”
赵嘉十分无奈,方才那些惆怅和迷惘全都被酆舒给拱没了,只好往旁边挪了挪,让酆舒挨着他坐下来。
酆舒坐下来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儿的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赵嘉一笑,说:“真的?你又怎么知道?”
酆舒说:“我自然知道,因为我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当然明白你心中贪婪的感觉……直到你身临其境,终于荣登高位,你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并非是这个位置,而是……国泰民安。”
赵嘉一愣,侧头惊讶的看着他,说:“国泰民安?”
酆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明日还要商议抗击义渠的事情,你早点休息罢。”
他说着,站起来准备走人,结果这个时候赵嘉突然也站了起来,一把从后面抱住酆舒,将人一下抱了起来。
酆舒吓得差点叫出来,说:“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啊。”
赵嘉一笑,说:“孤今日继位,后宫还不曾有人,十分空缺,酆卿不打算努力一把?”
酆舒一听,顿时脸颊有些发红,说:“你滚,我可是楚国的重臣,跟你秦国八竿子打不着!”
赵嘉搂着他,低声说:“不管你是哪国的重臣,你就是我赵嘉的人。”
酆舒听着他的话,嗓子一紧,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却嘴硬说:“呸,什么你/的/人,放手放手。”
楚国军/队成功与秦国军/队交接,驷车庶长被罢职,很快拧成了一股,准备对抗义渠人。
齐侯此时正率领齐军、宋军、卫军、郑军、邾军等等,在函谷关抵/抗义渠戎人。
义渠戎人不堪诸多国/家抵/抗,已经向西逃窜,但是到了秦国之后,又受到了秦国新君和楚国军/队的抵/抗。
义渠人的本土本在秦国的新北面,他们一路向东南进发,如今算是开进的太大发了,想要撤退,但是已经无法撤退,秦国和楚国的军/队好像一把利刃,直接横在他们的面前,若是撤退,就是冲上断头台,因此义渠人无法撤退。
但是东南面又有诸国联军的抵/抗,因此义渠人的处境十分尴尬,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被困在了中间,变得十分狼狈。
吴纠的策略就是困死义渠人,这个办法,就好比当年吴纠与鬻拳将军对垒一般,将他们围在一起,就算不动一兵一卒,也会活活困死,到时候义渠人粮食吃完了,水也喝完了,看他们还能怎么办。
不过吴纠虽然想的方向很正确,但是中途却出了岔子,义渠人虽然困乏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之后,却突然鼓/起士气,开始在四周抢掠。
这让吴纠和秦人都有些吃惊,因为他们抢掠也是需要士兵的,义渠的粮食都要吃完了,士兵没有粮食吃,哪来的力气去打其他国/家抢掠补给?
很快,周边小国就纷纷进入秦国朝拜,请求新任秦伯和楚王的帮助,魏国和梁国的国君亲自入秦,向吴纠和赵嘉哭诉。
魏国虽然是日后战国七雄之一,然而现在才在春秋中叶,魏国还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国/家,完全没有崛起,这个时候魏国实在弱小,根本受不住义渠人骚扰。
魏国国君激昂的说:“楚王,秦公,您二位要给我们做主啊!义渠贼人实在可恨,他们在边邑烧杀抢掠,杀死我们的弱小,抢掠我们的妇女,毁掉房屋和庄稼,简直是无/恶/不/作,如今我魏国已经不堪其扰了!”
吴纠皱了皱眉,起初吴纠以为这是义渠人的强弩之末,不过这局面连续好几次,这让吴纠有些怀疑。
吴纠说:“义渠之戎突然猖狂起来,可是找到什么补给的地点了么?”
他这么一说,魏国国君立刻说:“正是!我也正想与楚王说这个问题,义渠之戎突然猖狂起来,是有人为/虎/作/伥,便是那芮国!楚王,就是那芮国!”
吴纠一听,更是皱起眉头,可不只是吴纠皱眉,旁边的赵嘉也皱起眉头来,说起这个芮国,那可真是让秦国头疼,能让秦国这等虎狼之师头疼的,却不是什么大国/家。
芮国的国土面积,比魏国还要渺小许多,芮国历来都不是一个强悍的国/家,但是秦国对芮国非常没有办法,原因是芮国有一个女人。
这女人可不同寻常,她并非周朝人,而是姜姓戎人,旁人管她唤作芮姜,后世也有叫做芮太后的。
这芮姜是个彪悍的女子,非常有政/治手腕,当年嫁给了芮国的国君,芮国十分弱小,根本不成气候,等她夫君一死,芮姜就来了势力,竟然以“太子的宠妾太多”这种借口,厌恶太子,并且将太子赶出芮国。
估计世上哪个做妈/的,都不会以儿子太花/心这种事情,将儿子赶出国去,尤其这个儿子还是未来的芮国国君,若是不花/心,怎么能给芮国开枝散叶?
芮国太子被芮姜赶出国去,当时就逃到了魏国,并且向秦国求助,秦国得到消息,立刻兴兵攻打芮国,想要芮姜知难而退。
那时候芮姜已经成为了芮国的武则天,权/势非常大,秦国以为那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并没有当一回事儿,结果却令诸国震/惊,秦国大败,虎狼之师被打的丢盔卸甲,无/地/自/容。
秦国强大,芮国弱小,秦国的虎狼之师败在一个女人手中,秦国十分没面子,只是对外说,他们小看了芮国。
后来过了小十年,芮姜一直在国中做女主,谁也搬不倒她。
如今的芮姜可不年轻了,手腕也没有当年那么狠了,很多人就淡忘了芮国,他们都忘记了,芮姜可并非周人,她是正经的戎人。
如今西戎之首打入周朝,处境十分尴尬,本已经处于必败的局势,但是谁知道芮国竟然突然横插一杠子,芮国是正经的姬姓诸侯,奈何他们的女主、太后,甚至可以说是女王,乃是西戎人,因此国中大夫反/抗也没有办法,芮姜竟然将义渠军/队引进了国中,给他们补给,给他们粮仓,让他们休息整顿,然后在四周屠/杀劫掠。
吴纠听了,脸色十分难看,魏国国君哭诉说:“芮姜蛮横跋扈,想要扶持义渠,乱我周朝!楚王您深明大/义,请一定要援手我魏国啊!我魏国离芮国如此之近,已经不堪其扰。”
梁国国君符合说:“对对,还有!我听说,如今义渠军/队已经驻扎在芮国境内,义渠还给芮姜送去了一个美男子作为男宠,蛊惑芮姜,如今芮姜对那男宠是言听计从,恨不得让那男宠来做芮国的国君,楚王,秦公,您二位猜猜,那男宠是谁!”
赵嘉不明所以,说:“是谁?”
梁国国君一脸愤/恨的说:“就是秦公您的亲侄/儿,秦国的公子白啊!”
吴纠和赵嘉一听,顿时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吴刀,吴刀一瞬间怔愣的有些反应不过神儿来,似乎没听懂梁国国君的话似的。
赵嘉则是皱眉说:“这不可能!”
魏国国君说:“秦公!!千真万确!千真万确!那公子白,已经是个叛/徒了,他不仅仅叛/变了秦国,也是叛/变了我周朝啊!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秦国公子了,如今是芮姜的男宠,为义渠人谋利益,芮姜宠爱他,宠爱的无度,这不是么,前些日子,公子白提出想要见识见识渑池的天子行宫,说是以前没住过天子住的地方,如今想要在渑池行宫游玩一番,芮姜已经同意了!芮姜还提议将义渠的军/队,转移到渑池的行宫中!”
梁国国君应和说:“渑池行宫,那距离函谷关,不过一日路程,若是芮姜真的听信了公子白的诡/计,将渑池行宫当做伏击函谷关的辎重点,那么函谷关就……”
他说到这里,连连叹气,吴刀则是一脸震/惊,吴纠却突然抬起手来,说:“等一等,渑池……行宫?”
“对对,就是渑池行宫。”
梁国国君和魏国国君同时点头,一连应和了好几声。
吴纠眯着眼睛,似乎在考虑什么……
渑池距离周国不远,就如同二位国君所说,只需要一日,就能扑到函谷关,如果义渠人真的把这里作为转折点,再有了芮姜的帮忙,那么他们便可以势不可挡了。
不过吴纠却想到了其他的,在渑池这个地方,还有个十分著名的战役,如今还早,并没有发生过,但是吴纠曾经看过渑池战役。
秦国后续发展之后,会日益强大,与周边国/家的摩擦碰撞也就会变得日益剧烈,秦国周边最大的国/家,可谓就是晋国了。
秦国与晋国在历/史上有一次大碰撞,那便是著名的渑池战役,晋国联合了戎狄,在渑池这个地方埋伏秦军。
秦国重兵,以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位赫赫有名,令人威风丧胆的大将开路,然而到了渑池这个地方,却中了晋国的埋伏,最后的结果是,晋国劝谏秦军,并且成功俘虏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
几年之后,秦军想要抱负晋国的全歼之仇,大军压境,开到渑池,然而晋国就是不开门迎敌,任你百般喝骂,只是休战,最后秦军没有办法,只好率兵回朝。
秦军在后世的发展之中,十分之不可一世,然而被晋国全歼大军,多少可以看出,渑池这个地方,有多么重要。
渑池山区丘陵外住,地形非常适合重兵埋伏,吴纠听到公子白提出要住渑池行宫,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众人就看到楚王没来由的嘴唇一挑,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来,但那笑容竟然看的大家不寒而栗。
吴纠笑了笑,挑眉说:“看来公子白,还挺适合做男宠的。”
众人不知吴纠是什么意思,都是面面相觑,总觉得他话中有话,然而谁也不能理解。
吴纠立刻说:“吴刀,去召集卿大夫,路寝宫廷议,义渠人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吴刀被他一唤,立刻收回神来,连忙说:“是!”
偃鸠、屈重、酆舒等等楚国卿大夫们听说楚王传召,全都火速往路寝宫赶去,赵嘉也传召了一些信得过的秦国士大夫们,众人连忙全都聚/集在路寝宫中。
路寝宫的大门“轰隆——!!”一声就关闭了,寺人宫女也全都被遣了出去,只剩下这些士大夫们,众人看到这个场面,就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可能十分机/密,而且需要出其不意。
士大夫们聚/集在路寝宫中,正在商议要事,却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急促的冲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楚王身边的近臣,似乎叫做子清的。
子清快速跑过来,形色匆匆,说:“王上!齐国使臣军报!”
吴纠一听,齐国使臣,立刻时候:“请人进来。”
很快,那齐国使臣就匆匆走了进来,他大踏步往前走,风尘仆仆,头发散乱,脸上还有血迹,不过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十分狼狈,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召忽。
召忽大步走进来,看到吴纠,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脸色,仓皇、惊慌、震怒,还有焦急,一看到吴纠,更是激动,大步冲过来,一把握住吴纠的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说:“公子!”
吴纠继位之前,的确在齐国做公子,不过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召忽一见他,因为焦急,开口仍然喊了公子,众人都觉得不妥,只是吴纠根本没心情管这个,因为召忽的表情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召忽紧紧/抓/住吴纠的手,似乎有些激动的失态,将一样冰凉凉的东西塞在了吴纠的手掌中,声音嘶哑急促的说:“义渠贼人占领渑池行宫,齐军领兵出函谷关抵/抗,先头部/队遭受义渠重创,君上他……”
吴纠听召忽这么说,惊讶的说:“齐公怎么了?!”
召忽松开吴纠的手,吴纠低头一看,方才召忽塞在他手中的,竟然是一只玉做的小笼包吊坠,那吊坠被磕烂了,破了边角,染着血色,看起来十分破败。
召忽嘶哑的说:“君上已经……战亡了。”
“啪!”一声,吴纠手中的玉坠子猛地掉在地上,撞在路寝宫的地板上,发出一连串“骨碌碌”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