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还没落,最后一个“来”字,竟然打了八个弯儿,好像在唱什么滑稽的调子一样。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哗啦!”一声,子清还没来得及掀开车帘,车帘子从内部自己打了一起来,手劲儿还挺大,能感觉到掀开车帘的人,其实很愤怒。
车帘子一掀起来,不只是公子元瞬间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惊吓,魂儿都要飞出去的样子,公孙隰朋也惊讶不已,第一个跪下来,朗声说:“拜见君上!”
公孙隰朋这一跪下来,召忽才反应过来,第一瞬间不是惊讶齐侯的出现,而是惊讶东郭牙的反应,他猛地回想起,一路上东郭牙总是看缁车,刚才还阻止自己出剑,其实他不是阻止自己教训公子元,而是有人会教训公子元。
那个人正是齐侯!
齐侯一把掀开车帘,从里面矮身走出来,就站在刚才被公子元用马鞭敲打的辕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孤出来了,然后呢?”
公子元一听,吓得腿/儿直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筛糠,说:“儿……儿……儿子……不不不不……不知是君父……君父饶命……”
齐侯没有理会公子元,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跃,动作矫健的直接下了缁车,他下了缁车,挥手说:“不用跪,孤这次出来不想声张,你们还是听大行人的吩咐。”
公孙隰朋赶紧从地上起来,说:“是。”
公子元这样一听,更觉得全身发凉,又见齐侯下了车,并没有走开,而是一手打着车帘,另外一手微微举起,似乎要扶什么人下车。
这个举动把所有人都给惊着了,连一向很镇定的东郭牙也有些受惊,齐侯竟然充当了小童的动作,去扶吴纠下车。
吴纠本身要推辞,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莫大的不敬,怕往后被旁人找茬,说三道四,但是转念一想,齐侯这么做,并不是突然异想天开,他是有道理的。
齐侯这次出行,不想让别人知道,还要假装自己坐在临淄城中主持大局,所以他需要一个傀儡,这个傀儡自然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吴纠了。
齐侯现在的目的,就是给这个傀儡树立威信,齐侯刚刚出手教训公子元,难道是为了吴纠的脸面么?自然不是,而是为了傀儡的脸面。
没有实权的傀儡,要有威信,才能服人,才能更好的替齐侯传达命令。只是有少部分人看到了公子元怕的是齐侯,但是大部分人都觉得,一向不服吴纠的公子元,突然对吴纠毕恭毕敬,其他不恭敬的人,也要思量几番了。
吴纠这么想着,只是稍微推辞了一下,果然齐侯很坚持,笑着说:“二哥还跟孤客气?”
吴纠谢了恩,将自己的手放在齐侯的手掌上,齐侯身材高大,手掌也足足比吴纠大了一圈,他捂住吴纠的手掌,将人慢慢扶下了缁车,那动作小心又温柔,看的公子元心里更加冰凉。
公子元一直跪着没起来,齐侯就仿佛没看到他一眼,带着刚刚下车的吴纠,往前走去了。
公子元跪在地上,是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尴尬万分。
其实齐侯心里所想,就犹如他的动作一样,他是放弃了公子元,之所以齐侯想要带公子元出来,是想要历练历练他,毕竟这辈子他只有三个儿子,老大无亏是为篡位,虽然老大的篡位,在齐侯这里也有他的一定责任,但始终是个疙瘩,所以齐侯暂时不想培养老大。
老三只有十岁,今年还小,所以齐侯准备培养一下老/二公子元,哪知道老/二这么不做脸,面对着自己的时候,能文能武,表现的贤明聪慧,而背对着自己的时候,竟然露出这样一副嘴脸,若是让他登基,必定是个暴君。
齐侯表面没什么表情,其实内心失望至极,缓缓往前走去,士兵们还在扎营,齐侯穿着一身普通黑色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个随行庶子一样。
很快营帐就扎好了,公孙隰朋来请教齐侯,说:“君上,营帐已经扎好,请君上入营。”
齐侯笑了笑,说:“孤这次出来,不想声张,如今孤是大行人的长随主书,就随大行人一起入营罢。”
吴纠一听,先是一愣,随即说:“君上,那晚间歇息的营帐……”
齐侯一听,笑眯眯的看向吴纠,说:“孤与二哥,很久都同睡一张床榻了,正好趁着今日,回忆回忆儿时。”
吴纠脸上明显一僵,他可不想和和齐侯“同床共枕”,试问,谁想和一只随时吃人的老虎同睡一张床呢?
齐侯难得看见吴纠脸色僵硬,似乎觉得分外有趣,笑了一声,故意说:“怎么?二哥不愿?”
白天勾心斗角,晚上也不让睡觉,还斗到床上去了?吴纠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咬牙切齿的,只好硬着头皮作礼说:“纠……乐意之至,君上恩典,是纠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