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纠谢过莒子,请莒子先行入殿,然后才不卑不亢的跟着莒子走入殿门。
吴纠在齐国的时候,或者在齐侯面前,一般都是垂首而立的,一方面是显得恭敬谨慎,作为君王的都喜欢臣子这个动作,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想让给自己的思绪表现在脸上,被齐侯瞧了去引起事端。
但是在莒子面前,吴纠代/表的是齐国,尤其齐侯还跟在身后,吴纠要让齐侯看到,他并没有给齐国丢脸,所以态度不能卑微,也不能嚣张,气节还是要有的。
吴纠端端的走进大殿,很快众人就都入了席,召忽跟在后面,脸色不善,东郭牙快行两步,与他肩并肩,碰了碰他的肩膀,轻声说:“中庶子,切莫意气用事。”
召忽看了他一眼,竟似丢/了一个白眼与东郭牙,说:“你当我是什么?好歹见过比这更大的仗势,我能误事?”
召忽这个人,说他义气,的确很仗义,说他毛躁,的确很毛躁,但是说他镇定,也的确很镇定,有些人就是这么矛盾的存在,其实就像吴纠,你说他冷静,其实他内心并非冷静,你说他温和,其实他内心硬如磐石,总是在对立中/共生而成长。
吴纠坐入席中,他坐下来,莒子坐在上首位置,把剩下的席位安置的有些远,因着他原本不想好好儿给吴纠接风的,如今一睹吴纠面容,心里犹如被羽毛挠饬,痒的停不下来,于是装作一脸亲和的模样,招手说:“齐公子何故坐的如此远,太生疏了,来来,坐近些。”
他的话一说完,宫女们立刻趋步近前,将吴纠的席位往莒子面前挪了一些。
莒子不悦的摇头说:“还远还远。”
宫女们赶忙再挪近了一些,莒子还是不高兴,仍然摇头,说:“寡国与齐国睦邻,一直和睦,百/姓交易便利,如今见了齐公子,更是一见如故,再坐近些。”
宫女们一连挪了三次,第三次两个人的席位几乎要碰在一起了,再加上兹丕复的身材偏胖,左右扶着的宫女都要跪不下了。
莒子兹丕复一把推开手边的宫女,不让她们再跪着,吴纠坐下来之后,两个人几乎碰在一起,尤其莒子还往这边歪,几乎要靠过来了,探着头和吴纠说话,满嘴酒气直喷过来,熏得吴纠立刻屏住了呼吸。
齐侯身为一个主书,席位在最靠门的边上,眼看莒子动作轻薄怠慢,虽然吴纠乃是自己的败将,但是出使莒国,也代/表着齐国的脸面,如今莒子轻薄怠慢吴纠,就像是在打自己的脸一样,而偏偏莒子不知齐侯就在坐,还特别肆意。
公孙隰朋见莒子动作轻薄,有些着急,他性/情比较真,因着那一坛乌梅酒,公孙隰朋已经认为他们是友人关系,自然想要替吴纠结尾。
不过公孙隰朋还来不及动,就听“当!!!!”一声,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抬头,连一只凑过去的莒子都吓了一跳,他最是心虚,一瞬间当啷着肉的脸颊猛跳了两下,脸色都给吓白了。
众人放眼望去,就见到坐在席间最末的那个黑衣主书,不知怎么的,将吴纠的佩剑掉了,而且没有直接掉在地上,反而掉在了案上,砸到了青铜小豆,宝剑和青铜相击,声音自然很大,小豆倒在地上,弄/湿/了席子。
莒子不悦的望过去,宫女连忙收拾席位,就趁着混乱的时候,吴纠悄悄往旁边坐了一些,莒子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歪头已经碰不到吴纠了。
莒子悻悻然的,吴纠连忙让人呈上从齐国带来的一对美玉,还有七匹宝马的名录给莒子过目。
莒子一看到美玉和宝马,顿时就乐起来,拍手说:“好好好,这玉……这玉真是与齐公子不分伯仲啊!”
他的话一出,召忽脸上的肌肉直跳,公孙隰朋也低头不语,脸色有些发沉,东郭牙端坐着,脸色倒是最正常的。
莒子用玉比吴纠,君子如玉,该是好听的话,但是他说出来,依旧带着轻薄的口气,实在让人相当不悦,一听就知道,莒子对他们这一行人带有浓浓的轻蔑之情,根本不甚在意。
吴纠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这对宝玉世间无二,乃是齐国的稀世珍宝,纠怎堪相比,实在惭愧,惭愧之至,莒公谬赞了。”
莒子哈哈大笑,还要再调笑吴纠两句,吴纠却立刻接话了,说:“其实纠这次前来,除了献上美玉宝马,感谢莒公一年/前对寡君的收留之恩之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代寡君向莒国盟约。”
莒子一听盟约,顿时晃悠着脑袋,悠闲的喝起酒来,借着酒杯挡脸,眼睛来回的晃,但是他的脸大,酒杯真真挡不住,眼珠子晃来晃去,全被别人瞧见了。
东郭牙最善观察别人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若是在现代,东郭牙恐怕是个杰出的心理学家。
东郭牙一阅便知,莒子并不想结盟,吴纠也明白这个道理,并不是他多懂得心理,而是因为吴纠知道一些历/史。
莒国在东方,是仅次于齐国鲁国的第三大强国,齐国的版图上有绝对的优势,可以说如今的鲁国和莒国,其实是不相上下。
如此一来,鲁国和莒国就是并列第二,试问谁想/做万年老/二呢?莒子是有野心的,再加上他是东夷人,一向不服周天子管/教,想要并吞周边小国的野心日日膨/胀,膨/胀到已经想要分齐国的一杯羹了。
齐国莒国接壤,战事连年不断,为了地皮的事情,两天一小打都是常事儿,幸好也无伤大雅,所以什么睦邻友好,都是瞎掰,说出来客套而已。
吴纠只是微笑,莒子真是耐不住他微笑,看着吴纠的笑容,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搓/着掌心说:“不过孤和齐公子一见如故,齐公子姑且说说,若是结盟,孤有什么好处?”
吴纠笑着拱手说:“莒公真是快言快语,那纠就姑且说之,若是说的不对,请莒公见笑了。”
莒子笑容露骨的说:“说的不对那就罚酒,如何?哈哈哈哈!”
齐侯坐在最末,默默的看着莒子的言语动作,当年他来到莒国的时候,其实莒子还是礼遇有嘉的,不过并不是莒子性/情大变,其实兹丕复这个人,一向是贪心不足的人,最会见风使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