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细缕的风声过后,琉璃灯盏中的烛火纷纷熄灭。藉着朦胧素淡的夜明珠光,厅上局势幽暗不可辨认。
但对于内力深厚的初一而言,这些光芒如同白昼。
紫衣舞伶抽出臂间缠绕的白色丝线,寒光闪闪,套向了面前男人们的脖颈。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哪里还有刚才娇媚软弱的少女形态?
只听见闷沉的哼声响起,大厅空旷的场地上如一圈飘零的花瓣般,倒落着十几个紫色衣裙的身影。
初一心里叹了口气,手上拉着阮四却不松动。
震落了身上的累赘后,厅间十几条身影都缓缓地站了起来,从先前被遮掩的幔纱中穿行步出。
一名身材魁梧虬髯须发的男子站至中央,沉声喝道:“出来。”
厅中霎时惊现几条人影,均是冷漠木板的脸,笔直挺立的身躯,他们似暗中优雅走出的豹,悄无声息。少年们的眼神冷冽,各自盯住面前之人。
“今晚就做个了断。”高大男子冷冷地笑道。
众少年不语,手上却都缓缓抽出窄窄的剑。其中一名少年手上青光一片,剑如青霜冷耀,剑身古朴雕饰玄黑花纹,两刃之侧清冷寒潮乍现。他的容貌俊美神情冷漠,赫然正是影子冷琦。
初一身形晃动了下。阮四不解,抬眼看着身旁之人。
只见初一放开了阮四的手臂,楞楞地自暗处走出,步伐缓慢,一步一步地像被羁绊了双脚。他的神情沉默安详,仿似温文无害的青衫书生,眼里却流露出脆弱迷茫的光。他一步一顿地走到冷琦身侧,盯住那把剑,冷涩地问:“龙纹剑?”
阮四大骇,这不是平常的初一,他幽灵也似闪出身来,并抽出了刀。
场上的气氛诡异多变,众人都没有动。
初一仍是执着地盯着冷琦。冷琦薄薄两片嘴唇吐出个“是”字,脸庞仍然没有变化,针一样地看着对面的众人。
那高大男子身后有一人不甚耐烦,闪身刺向初一背后。
初一看也不看,听声辨位,袖子朝后一卷,将来人的剑摔在壁上,泠泠作响。那人脸色微变,双掌拍出。
“李副将!”虬髯高大男子大声喝道。话音未落,冷琦手掌一翻,青光划过,来人像片柳絮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其余众人都未动,只有初一干涩的语声又响起:“剑身底可是刻有一个‘冷’字?”
众人的眼光落在龙纹剑上。剑被鎏金紫铜的把手包裹,清晰地雕刻着两条蜿蜒缠绕的金龙,却看不分明初一所说的是否有字。
冷琦抿着嘴唇并不看初一。
“上古利器,得之可称王。这就是你们一路花空心思想拿的龙纹剑,现在在这里,可以送你们安息了。”
在冷琦看来,尽管出现初一不知所措的举止,今晚任务仍要按照计划进行。
“李将军,不要和他们废话,他们在拖延时间。”
那名高大的李将军身后,缓缓走出两名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他们穿着白领交合的灰色长袍,神情沉稳,手上握着一根长短适宜的铁棍,黝黑通透,气质古朴。
“原来双唐棍也做了李敬唐的走狗啊。”冷琦冷冷地讥讽。
初一摇晃着身形站在两拨人之间,似乎感觉不到满屋弥漫的杀气。他一直盯着冷琦手中的龙纹剑,神情恍惚。
双唐棍并不答话,气定神闲地执起铁棍,拉开了架势,沉寂不动。
“从商丘到上京,从上京到幽州,你不是一直引着我们来这里吗?原来瀛云就是你们公子的目的地!”李敬唐双手后负,不见丝毫慌张,胸有成竹地淡然说道。
阮四看着李敬唐身躯高大硬朗,脸上轮廓分明,的确带有威武将军的凛凛英气。想到这一路他们为了夺剑不断发动手下侵袭,兵分两路的辟邪少年现在仅存五名,都是眼前之人造成的,不觉心里微微感慨。
他凝神朝初一看去,这个举止奇异的少年现在脸色苍白,垂首无语。
冷琦目光在面前众人脸上扫过,冷冷说道:“李敬唐,荆湘国四大武士,双唐棍,前唐余孽旧部,很好,都在这里。今天一个都不要走!”
“凭你就想留住我们?”李敬唐傲然一笑,“今晚走不了的是你,龙纹剑也得物归原主!”
冷琦将剑森森然地仗在胸前,冷笑不已:“是么,只怕你们的主上也顾全不了了。”
静寂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不绝如缕的女子呼叫之声,似是被捏住了脖子的天鹅,尾声短促惊惶不止。
厅中的李敬唐仰天大笑:“冷琦,你以为擅长房媚之术的静如夫人隐杀荆湘皇上的计策万无一失?找个不善武功的娇媚女子近身皇上,的确是个好计策。你忌惮荆湘贴身武士近不离身,居然想到床上燕好的下策,可是成功了么?”
看着李敬唐哈哈大笑,冷琦冷冷神色不变:“莫要忘了,荆湘国王有个致命的弱点——好色。只要沾了如夫人的身子,那皇上就是个死人。”
李敬唐笑声骤消,眼中掠过寒光,看着冷琦不露痕迹的面容,似是将信将疑。
冷琦白皙俊美的脸上满满都是嘲弄之意,他讥诮地笑道:“若是荆湘皇上安在,怎么不见国中第一少年将军南景麒身影?外界传闻皇家御赐姓名的少年高手,形影不离的影子将军,可否安全护卫荆湘国王,在他纵情女色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