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颉殚精竭虑地安排各种膳食,仍是不能让小公子满意。
面对冰冷如刃的眼光,安颉微微渗汗,心里非议不停。厅内光线明亮,小公子面色一如身后云母屏风,莹如白玉,透着冷漠之光。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那种温润晶凉瓷娃娃般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白雪覆盖山峦,自青霭中生出的冷漠气息。
“你这味道不对。”小公子一口咬定菜肴改变了做法。
安颉微怏:“的确是往日的菜方子啊!”
“动物软肋入口粗糙,极难下咽。”他又笃定说道。
安颉求助于吴算,吴算微微沉吟,躬身道:“那公子想吃什么?”
小小少年面目迎光,五官精致不生一丝波澜:“我要吃飞禽的舌头,那是最柔软的部分。”
吴算颔首,安颉得令离去,命人捕杀岛上所有飞禽,拔下它们的舌头合在青笋菜心,炒作一盘送给公子食用。
这道菜一直吃到飞禽灭绝,小公子才将老鹰抛向空中,转身盯着安颉说道:“现在没有一只鸟敢抢我的地盘了。”
安颉瑟然一抖,从此再也不敢在公子面前腹诽。
小公子被叶成安接进叶府住了数月,府内植木山石悉数毁去,他觉得意兴索然,自行回了辟邪山庄。
在八岁生辰这天,叶成安送来了两个俊美的小少年。
冷琦白领黑衫,面目宛如仙童般秀美,下人们看着他往往忘记了手中之事,但是他的双眼红炙,像匹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众人。银光一袭裁剪合身的白袍,站在庭下如风中修竹,只是眼色甚是惶恐。
小公子垂手走至阶前,仔细地打量两人,过了会说道:“黑衣服那个。”
手下得令,将冷琦推进厅中。小公子看着他,冷淡道:“见到主人要跪下。”
冷琦不应,小公子右手突然一扬,结结实实凌空劈了一耳光。冷琦大怒,冲过来撕扯小公子前襟,无论怎么冲击,不能沾上小公子一片衣衫。
一盏茶过去,冷琦面色嫣红,气喘吁吁。小公子白衣幢幢,沿冷琦周身游走,近身时不动手,偏偏离得远了,抽冷子就是扬一扬袖,耳光反手撩去,弄得清脆掌掴声不断。
半个时辰过去,冷琦双颊红肿,四肢缓滞。小公子气定神闲地站在远处,冷漠道:“还有力气么?”
一个时辰过去,冷琦仰倒在地,冷冷道:“你小子带种就杀了我。”白衣公子缓缓走近,猛然伸足一踢,将冷琦踢飞,撞向了墙壁,然后背手说道:“你现在都不配我用手了。”走近后作势又踢。
冷琦咬着牙不说话。小公子又踢了一脚,直接将他撞上廊柱打晕,吩咐道:“每天让他吃饱,给他用最好的金创药,好生看着他,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
冷琦满身伤肿,面目凌乱不可辨认,径直从银光面前被抬走。小公子转首看向银光,银光看着他的眼睛,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公子皱皱眉:“这么秀气。”破天荒地等了许久,见银光仍是抽泣不断,他突然冷冷道:“再哭就啄瞎你眼睛。”
银光挪开指背,偷偷地打量他一眼。小公子呼哨一声,鹰隼扑拉拉飞下,立在他肩上显得异常威武,闪闪发光的利喙正对着银光脸庞。
银光吓得又哭了起来,小公子轻轻一扔,鹰隼疾飞过去,朝着银光面容啄下。银光尖声哭叫,围绕厅木四散躲避,吴算担忧谢尚书痛失爱子,连忙止住了胡闹,回禀公子:“公子,这位小公子是幽州谢尚书独子,公子不要玩大了。”
小公子冷眼旁观一刻,突又开口说道:“传闻谢家金银箭独步天下,这个小孩下盘稳健,但是目力不长,常常分不清藤枝和竹木的区别。”
吴算震惊,第一次正视小公子眼睛,感叹道:“公子长大了。”
数日之后,小公子将冷琦痛殴一顿,对他冷冷说道:“送来那日,你身上便有无数旧伤,可见你经常被人殴打,身躯应是练得强如生铁,可惜你的眼睛泄露了太多仇恨……所以什么时候你学乖了,我什么时候就不打你。”
一个月后,冷琦俯首。
当日,小公子唤人将一条彩鲤放进一方深洼,勒令冷琦天天钓鱼修心;又将躲在竹林里的银光拖出来,要求他钉扎飞扬在风中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