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自缢”而成全原来就是父皇安排的一场戏罢了,欺骗的,是他这个蒙在鼓里的傻子。
袁贵妃也好,二弟也好,三弟也罢,他们最终互相争斗、互相折磨,他们输去一切或赢得一切,都不过是父皇的安排。
所有人都是棋子,他就像一个卒子,必须要跨过河去,才能选择向左向右。他自以为已经获得了自由,却不知道自己如何走,最终还是掌握在下棋之人的手上,说弃便弃。
他不想玩了。
什么皇位、名望、成才、期望,他都不想管了。
就让他这么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这里没有人骗他,没有人在意他,也没有人想利用他。
他只要当个傻子就好,究竟是去肃州还是去凉州,是去天涯还是去海角,他都无所谓了。
哪怕让他睡在粪坑、污池之中,他也不会在动一动眼皮子。
他已经心死。
刘恒感觉到自己的魂灵飘飘荡荡在空中,无悲无喜地超然在外。
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他觉得活了这么久,都没有像这般觉得好极了。
突然间,好像有什么温润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上,柔柔的,温温的,带着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
他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俯下了身子,倚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颤抖着。
他竟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殿下,他们都一样,都想看我们的笑话呢……”
有什么带着哽咽的声音,细细地飘入他的耳朵。
“我今天是不是做的很好?我在外面一直很努力,没有丢脸。”
他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在沁入,一滴一滴,滚烫而酸楚。
“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让所有想看我们笑话的人气的嘴歪脸歪……”
轻轻颤抖着的声音渐渐平静了起来,还带着一丝隐隐的轻快。
“从今天起,我就有自己的家了。”
“我们关起门,过自己的好日子,好不好?”
☆、第96章 弊病?顽疾?
肃王封王后立刻成亲,算是了却了皇帝一桩心事,但肃王的神智依旧还未清醒,加上如今已经是秋末,到了西边已经是大雪封路的时间,路上不□□全,刘未再三考虑之后,还是选择了肃王第二年春天就藩。
内城那处的礼宾院,就成了肃王和肃王妃暂时寄居之所。
虽然肃王傻了,但刘未并未亏待儿子,给肃王定下禄米每年三万石,诏令肃州地方在酒泉修建一座王府,由于时间来不及,工部建议修缮前朝在酒泉的别宫以作王府,也被刘未同意了。
代朝之前的前朝贵族是非常穷奢极欲的,皇帝更是在各地都建有规模庞大的行宫。当年西域通商之路未断,酒泉是非常繁华的地方,有西域各国的商人和胡姬驻留,所以酒泉的行宫也修的很有西域特色,且占地宏大。
到了代朝,几代帝王在政事上都很勤勉,对出宫巡查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也不感兴趣,酒泉那处行宫渐渐荒废,但毕竟一梁一柱都是当年四处搜寻而来的好东西,底蕴还在,修一修,便可见的之前的容貌。
仅凭这一点,肃王在酒泉以后过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坏。
因为贵妃死了,肃王的生母也不在了,自然没有什么嫔妃能跟他出宫,但刘未还是把当年皇后宫中的旧宫人挑了出来,包括他的奶娘和伺候他母亲的那些女官,加上亲王该有的配置,包括太监、宫女、婢女、女佣、内使、校尉、乐户、良医等王府从员,共定下了一千七百多人,共赴肃州。
魏坤果然被定为了肃王府的左长史,他今年刚十五岁,过了年也才十六,手中却掌管着肃王府将近一千的侍卫兵马,以及肃州封地地方的安全防卫,可见皇帝对他人品及能力的信任。
右长史由一位宗正寺的司官担任,掌王府之政令,凡辅相规讽,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疏书,皆是他的职责。
这么大的一批人马,当然是没办法住进礼宾院的,皇帝也只能让他们先各司其职,待春祭过后出发前往肃州,等到了肃州,那边王府大概也修缮好了。
没过多久,传出新婚的肃王妃非常能干,头脑十分清醒的动用了肃王府的赐银在京中置办了些产业,又和魏坤一同商量之后,开始采办京中的风仪土产并一些肃州难买的药材和物件,风仪土产是为了去肃州用作赏赐的,药材则是为了补刘恒气血大亏的身子。
刘恒本身的性格是很被动的,即使他醒了,也不见得会做的比肃王妃更好。皇帝显然喜欢这种性格刚强聪颖绝不轻言放弃的女子,竟然将肃王妃召进了府中好生嘉勉了一番。
等肃王妃徐氏出了宫之后,皇帝竟然命宗正寺插手了昌平伯家的事情,由礼部和宗正寺主持了肃王妃两个弟弟的分家,长子被赐了奉国将军的职位,入太常寺做了一文书,等来年开科取士再通过科举正式授官,也算是有了前程。
肃王妃知道这件事后,立刻送了折子想要进宫谢恩,但被刘未拒绝了,派了使臣传旨出宫,希望她能和肃王“相辅相成”,就算是知恩了。
肃王的情形虽然不见得好,但他无疑脱离了宫中的漩涡,过上了抽身事外的日子。对外界散失意识在贫民家中肯定是很大的打击,但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家来说,无非就是麻烦一点,既然有了肃王妃这个主心骨在,整个班子还是能运转起来的,何况肃王妃确实很有能力。
而对刘凌、刘祁两个兄弟来说,今年的冬天过的比往年更要糟糕。
有些事情,是犹如堆雪球一般堆出来的。
袁贵妃在世的时候,虽然无数人骂她骂的牙痒痒,可她毕竟理了宫务十几年,宫里即使称不上井井有条,也是有人处理事情的。可袁贵妃一死,淑妃被幽禁宫中,德妃早丧,唐贤妃不能服众,这宫务由谁处理,就成了一个麻烦事。
宫里没有太后,也没有太妃,皇后被废又死,刘未即使想提一个人出来处理宫务,也不是一时半会提的起来的。肃王的婚礼其实就办的出了许多漏子,只是人人都能理解肃王婚事仓促,才没有成为笑柄,可到了秋末冬初正是准备过年的时候,没人处理宫务,就真要成笑话了。
东宫。
“殿下,今年的炭还没送来?”
戴良搓着手,不停地对着手哈着热气。
“再这么下去,要冻出风寒来了。”
“等一等吧,往年就在这个时候,今年就算略微晚一点,应当也晚不了多少。”刘凌写了几个字,手指也冻得僵硬的不行。
“我们是不是该和陛下提一提啊?要不,和薛舍人稍微说一说,让他替我们向陛下提提?”戴良素来怕冷,“二殿下毛裘都上身了,想来他那边殿里比我们这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