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2 / 2)

因为赵昭容名义上那就是来给她请安的,真的把她打出去,有病的人就变成徐庄妃了。徐循能做的也就是把她晾在外头,说明自己现在因为皇后的事心情很低沉,无心见客——还得客客气气地说,不能摆什么威风。赵昭容现在不归她管了,她要是越俎代庖地教育赵昭容,那孙贵妃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要不是孙贵妃想要教育这些不归她教育的小嫔妾,后妃之间也不会闹出那样大的争端。

进宫以后,徐循是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和‘姐妹’们相处的艰难。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找个人把赵昭容痛打一顿,揪出来扇上二十多个耳光再说。

要忍耐这口气,真的好难啊!

虽然几乎从没有做过仗势欺人这种事,但如果有机会的话,徐循都很难说自己会不会踩低赵昭容的,这个人最招人恨的地方就是她还不是故意的,只是蠢而已。她根本都意识不到自己的举动会把永安宫推入多尴尬的境地。

这下好了,虽然整个宫廷或迟或早也会意识到这一点,但那起码还有个‘或迟或早’在是不?现在赵昭容这么一来,不等于是敲锣打鼓地告诉所有人,她徐庄妃这一胎要是生得好,说不定就能上位成太子生母,后宫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了?

徐循身上本来就有压力了,现在这压力,那是陡然增大啊。这当口,她算是体会到了孙贵妃的心情:就算她根本都无心去动摇皇后的地位和权威,但时势变化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根本都是由不得她了……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担忧一样,赵昭容这一上门,所有其余嫔妾也坐不住了,这一两天内,在往坤宁宫请安后,陆陆续续地,都找了些体面的理由,来永安宫给徐循问好——虽然徐循必定都是不见的,她们来也只能是对着空座位行礼,但八个人在几天内还是都来过了一遍……

这也等于是说,皇后的脸在几天内已经被扇了八次了。

然后徐循还没法做什么。

她不可能亲身过去解释,第一,现在她有身孕不能轻易行动,第二,她现在过去坤宁宫那不等于是在皇后的伤口上撒盐吗?说到底,现在永安宫不论做什么,估计都会被坤宁宫那边理解为炫耀,所以徐循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就这么沉默着,一直沉默到孩子出生以后再说。

她冤不冤啊她,徐循都快被赵昭容给气死了——最气人的是赵昭容人家还是抱着讨好她的目的上门来的。这种荒谬的感觉,如果徐循不是当事人,说不定都还会被逗乐。

“真是世态炎凉。”她只能对现在唯一会上门看望她的皇帝发泄。“胡姐姐人还在病床上呢,这一个个地就都过来了,别人也罢了,都是赵昭容带的坏头。如此势利,怎堪为国朝嫔妃!”

但皇帝对这种事却不大在意,更关心的是徐循的情绪。“这些小事,哪值得你动情绪?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多收敛收敛你的性子。”

不是说皇帝不懂,但是和赵昭容的丑陋和愚蠢比,人家更在意的肯定是徐循肚子里可能的子嗣啊。这都三十岁了还没孩子,七个月的嫡长子伴着皇后生育的希望一起没了,这对皇帝来说也是个挺大的打击。他现在肯定是把希望都寄托在徐循的肚子里了,如果徐循生的是男孩,赵昭容等人的表现他说不定反而还会赞赏哩——这种姿态,对于徐循树立权威也有很大的帮助。

现在她受到的关注和呵护,同前一阵子比自然也有了更大的提升。周太医的地位完全被刘太医取代,皇帝和太后都是把刘太医几次叫去询问了,问的是什么徐循也不知道,就感觉他们好像很担心皇后的流产会传染给她一样的。刘太医对她的脉象把得可仔细了——柳知恩仿佛也知道一些内情,却不肯和她说。

然后,她的吃食呀,用药呀,甚至是起居呀,现在都被太后派来的南医婆给监视着,半点都不会有出错的可能的。清宁宫那边也是隔日就派人来询问徐循的情况,这都是以前不会有的待遇。然后这种种超卓,却也是增强了她的紧张感,徐循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紧张,但她的确是挺焦躁的,这几天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就连柳知恩都无法舒缓她的情绪,而皇帝则只能火上浇油。

“娘娘,清宁宫赐来了朝鲜参。”这边红儿又来回报了,“还有从护国寺给求的顺产符。”

徐循扶着额头,无声地j□j了一下,方才笑对南医婆道,“太后娘娘的厚爱,真令人受宠若惊……”

话音刚落,蓝儿也掀帘子进了里屋。“娘娘,适才咸阳宫也派人过来问娘娘的好……”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虽然徐循极力想要低调,但永安宫这几天,可是热闹得不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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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之下,坤宁宫就要冷清得多了。皇后大病未愈,需要静养。宫人中官进进出出,都是极力放轻了脚步,即使一屋子站的都是人,坤宁宫内外也和鬼城一样悄无声息,就连呼吸声都要极力去留意,才能听闻见那么一星半点。

失血过多,使得皇后的脸色一直都和宣纸一样苍白,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刘太医每天把脉两次,随时更换方子微调分量,这么着过了近十日,皇后的病情才终于说得上是真正的稳定了下来。——失血流产的妇人,很多都是就这么去了,即使暂时救回来的,也有可能随着再次出血而撒手人寰,尤其是皇后所患的鬼胎,更是以出血多闻名。刘太医也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十全大补汤里的人参都是加量开的,也不知用了多少上等老山参,这才是把皇后的命给吊住了。这要不是天家,最后会是怎样都还很难说的。

“脉象已经是全然稳定住了。”刘太医放下了皇后的脉门,满意地低声道,“娘娘近来睡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