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2 / 2)

她不知自己‘晕’了多久,若非角落里一名宦官偶然间拂动了一下衣袖,这木然的状态也许还要继续延续下去,但现在,袁嫔猛然间又回到了现实里,她死死地抓住最后一点理智,就像是抓住一根稻草。

——这个问题,不能有第二个答案!

“我……”她一时错口,用了个不该的自称,才出口便知道失态,慌忙改了,“奴……奴愿意!”

她屏着气,做出最诚恳的样子,抬头望向了皇爷……

然而,望到的却只是一片了然的冷嘲,皇爷的神态,静如止水,他的双瞳就像是一面镜子,袁嫔甚至可以从瞳仁里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的心慌意乱与言不由衷……

她想要为自己分辨,但脑子却不听使唤,张开口却也是哑然无语,甚至连低头都做不到,就只是这样木然地直视着皇爷。

两人相对,都是怔然无语,屋子里静得就像最浓的深夜,连一枚星星都没有的那种。

“再唱首曲子来听吧。”皇爷慢慢地松开了她,她想要挽留,想要抓住,可却又无法挪动哪怕一根手指。“就唱……张养浩的《北邙山怀古》好了。”

袁嫔虽然粗通文墨,但毕竟识字时间尚短,所读不丰。她只依稀记得《潼关怀古》,这《北邙山怀古》又是什么,却是完全茫然了。

皇爷似乎也看穿了她的表情,他笑了一下,“王振,你和她说吧。”

角落里刚拂动过衣袖的中年宦官便走上前来,冲袁嫔深深一礼,他轻咳了一声,为袁嫔解说道,“贵人,这是元张养浩所作,《山坡羊》的调子。奴婢念一遍给您听,您可记着了——”

“悲风成阵,荒烟埋恨,碑铭残缺应难认。”他尖细的公鸭嗓念着,“知他是汉朝君,晋朝臣?”

这冷峻悲凉的调子,即使由一名宦官念出,都刺得人压根坐不住——起码,袁嫔就坐不住,她强忍着大哭一场的冲动,慢慢地跪了下来,想要分辨什么,却又苦无可以分辨之处,方才的柔情蜜意,全化作胸中梗塞憋屈,难受得让她喘不上气,只是那混乱的思绪,却令她不知是为了什么而难受,一时间胸闷气短,已经是禁不住轻轻地抽噎了起来。

皇帝没有说话,等王振念完了,方才笑道,“唱啊,怎么不唱?我记得你记性不错,也曾唱过几支《山坡羊》的。”

山坡羊的调子,古今如一,只要知道词,没有不会唱的道理,袁嫔抽噎了几声,将喉间块垒咽下,用尽了全部力气,凝聚出细细一点声音,她跪在地上,荒腔走板地唱了起来。

“把风云庆会消磨尽,都做北邙山下尘。便是君,也唤不应,便是臣,也唤不应……”

皇帝高踞上位,冷眼看她,眸光幽微,不知思绪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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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小袁嫔凄风苦雨,坤宁宫中,孙皇后却说得上是春风得意——她已有很久都没有这样好心情了,连带着太子都有福利,栓儿今天还没到晚饭呢,已经吃了好几块蜜糕,全是皇后掰着一点点递过去的。把这孩子喜得直往皇后怀里扑,姆姆之声,不绝于耳。

“皇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倒是周嬷嬷有点挂怀,“娘娘,您也不先想想,这就开口了,万一,万一皇爷当真了呢……”

“我就怕他不当真啊!”皇后擦了擦手,冲侍女摆了摆手,“好了,不能再给了,把他抱下去玩会儿吧,不然,一会儿晚饭积了食可就不好了。”

等人都退下去了,她才漾着笑意给周嬷嬷分析,“说是要殉葬,谁活得过谁还难说呢,真是到了那时候……你傻呀,他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没往下说,而是神采奕奕地又道,“再说了,他也就是问问罢了,哪有现在就说起殉葬的事,是嫌自己活得不够短,还想再加把劲儿?这就是白嘴说的,真到了那几十年后,是怎么回事可真还不一定呢!”

周嬷嬷稍微释怀,却还是对皇后的反应有些不解,“那您也……”不用这么高兴吧?